你拿我跟他们相比!
希望我不用等到耳朵聋了才写出最好的作品吧!”
“喔,也不一定要等到耳朵聋了,有个钢琴家是在女佣在他旁边用吸尘器吸尘的时候,突然灵感涌现的。
吸尘器的噪音盖过琴音,反而使他更敏锐地聆听自己内在的感受。”
“你还说自己是个门外汉?”
“这些只是故事,我在纪录片上看到的。”
“你说的是顾尔德,那个传说患上了一种罕有的自闭症,最后死于中风的加拿大钢琴家。
他是个天才,也是怪人,一辈子都坐在一把他爸爸为他做的破椅子上面弹琴,弹琴的时候驼背,下巴几乎碰到琴键。”
然后,她笑了:“如果我们的老师看到了,一定会用她那把尺狠狠地招呼你!”
韩坡咯咯地笑了:
“老师没招呼过我,她只是招呼你!”
“她偏心!”
“那部记录片很感人!”
他说。
“你想来看我录音吗?”
她问。
她曾经以为,韩坡放弃了音乐,就在这一刻,她发现,有些东西是不会消逝的,只是被生活和挫败埋藏了。
韩坡站在控制室里,隔着一面厚玻璃,看到录音室里的李瑶。
她穿着一条飘逸的绿色及膝碎花裙子,赤脚走在地毯上。
看到他的时候,她挥挥手朝他微笑。
她还是改不掉这个喜欢赤脚弹琴的古怪习惯。
那双小脚曾经踩在他的肩头上,爬过薄扶林道那幢鬼屋的栅栏,一下子就长这么大了。
李瑶坐到那台三角琴前面,全神贯注,准备录音。
录音室里的一盏红灯亮了,她的手指在琴键上轻抚。
上次给他看的那支歌,现在已经改写了一段,细语低回呢喃,就像儿时陪着我们进入梦乡的、那些在收音机里流转出来的老调,令人留恋地回想起已逝的时光,是几十年后也不会忘记的旋律。
他多少年没见过她弹琴了?上一次,是隔着教堂的一堵墙,隔着重逢的距离;此刻,她就在咫尺之遥,唤起了卑微心灵对往事的记忆。
她流曳而下的披肩长发随身体轻摇于音韵之中,从指尖流泻的音乐萦绕在他心头,在那片穹苍深处,更深处,就像那双小脚再一次踩在他的肩头上,给了他一种幸福的重量。
“这支歌写得很好!
她比我所想的还要好。”
林孟如在他旁边说。
这个干练的女人是他们的师姐,在夏绿萍的葬礼上,因为一支《离别曲》而发掘了李瑶。
如果不是她,李瑶走的又会是一条怎样的路?他们还会重逢吗?今夜,他会在这里,带着暖昧的喜悦听她倾心而歌吗?
有时候,他猜不透命运。
假使命运安排他们相逢,她身边又何必要有另一个人?
已经晚了,韩坡离开录音室所在的大楼。
就在楼下,他看到一个男人停好了车,从车上走下来,手里拎着一袋食物,嘴上带着一种准备给什么人一个意外惊喜的微笑,朝大楼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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