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需要属下让人把阿惟姑娘从广陵接来我朝吗?”
杨昭伸手抚过身过几案上一具朴实无华的桐木古琴,手指拨出一串清越的乐音,视线触及琴上刻着的两个字,有那么一瞬的痛色。
这具琴是她亲手所制,当初看她那么认真投入以为是用作顾桓新婚礼物的,出于妒忌他替她准备了另外的礼物,孰料她这具琴竟是为自己而制。
当初他带人追到孟家溪,伊人缈然,盛怒之下本想一把火烧了那里,可当村中里正战战兢兢地呈上这具琴时,他的怒火就这样熄灭了大半,另一半转而化作浓浓的失望、懊悔。
琴上刻了两个字:勿念。
是她一贯爱用的小篆字体,让他的心又酸又痛的是,字被刻成阴文,用五色陶土填注其间。
五色陶土,只在玉泉山才有。
原来那个晚上,阿惟真的去过玉泉山。
那又怎样呢?他错过了她,一次又一次。
第一次觉得身上穿着的明黄锦缎太子服是如此的刺眼。
他的手再一次用力抚过那两个字,她还是最终选择了顾桓。
因为,在顾桓不离身的那具琴上,也刻了两个字:
勿忘。
一如意料之中的,她拒绝了他的提亲。
哪怕是一国之母,哪怕是他杨昭的唯一,她也不愿意回头看一眼。
顾桓是死了,可阿惟,仍然是那个爱着顾桓的阿惟。
他杨昭,让她曾经伤痕累累,可如今她就连恨他都忘了。
他费尽心思给了她最后转圜的机会,然而她终是放弃了他。
他杨昭忍辱负重多年,倔强地活到今日,终是代价惨烈。
他摆摆手,沉声对叶城说道:
“把你的人都撤了,不要再跟着她。
她想去何处,想做些什么,都由她去吧……”
叶城愕然,“殿下……”
杨昭烦躁地站起来,负手大步走出水石山房,到了外面不榭才觉得胸口的窒闷感轻了不少。
也许,放开了她,自己才能更自如地独拥锦绣江山,心无挂碍,将心底最后一丝柔软最后一丝牵挂都扼杀,再没有任何的弱点被人窥见。
惟其如此,他才不会日复一日地后悔,当初在建业为什么要诈死骗她,为什么兰陵重遇时不坦诚而果断地留住她,为什么在安阳为了这身太子服推开了她的手,为什么在她离开时为了朝局而延误了追回她的时……
他自嘲地笑了笑,依旧负手凝立,衣袂当风,直到眼角那一点冰凉被风吹干……
广陵的白月渡口到了,阿惟刚刚下船,便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说道:
“这样的鱼也要五钱银子?太贵了吧?我看它半死不活的样子,活不过半个时辰了。
这样,三钱银子,我给你买了它。”
“那是死鱼的价钱!”
一个粗鲁苍老的声音暴躁地响起,“老汉这鱼还是活的!”
“但它很快就要死了。”
那女子一身藕荷绿春衫,随意地用绿玉簪子绾了个松散的发髻,脸色莹白如玉,眉眼盈盈,唇角含笑,一掀衣裙在旁边的一块大麻石上坐下。
“你要干什么?”
老汉看着她,甚是气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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