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虽如此,李斯的求生欲还是很强烈的,他揣着这两个烫手洋芋好不容易捱到下值,立马坐马车冲回家,连暮食都没顾得上用,便亲自动手在书房前的花囿处,刨掉那些观赏的花枝,亲手将土豆切好种下去,又吩咐两名家臣日夜轮流值守,绝不准任何人靠近此处一丈之内。
从此,廷尉府经常有下人看见,廷尉半夜趴在书房外的地上不知在找何物。
那两名值守的家臣被折腾得提心吊胆,每每见到李斯便双腿发抖,别人不知内情,他们却是知晓的——救命,哪个正常人会半夜不睡觉对着泥土亲昵唱曲,还让它快给他多生几个崽出来!
当天,嬴政又召来治粟内史,将手上称量过的、可一年两种油菜籽交到他手上,又把记下的具体方法传授给对方,命其在咸阳城郊农田之中,挑选土质疏松肥沃、排水良好之地,将种子泡发后进行播种。
安排好这一切,他正要命人去将明赫抱来,就见蒙恬疾步踏进殿中禀道,“王上,韩非不见了!”
嬴政目光倏地一沉,起身道,“何时的事?”
蒙恬急促道,“昨夜宴间他找到臣,说今日还会进宫拜见王上,托臣到时安排人将他领进宫来,臣想着这是分内之事便应下了,哪知方才派人去驿馆接他发现早已不知所踪!”
嬴政来回踱着步,“你可有派人四处搜寻?驿吏怎么说?”
蒙恬忙道,“臣知王上十分看重韩非,当即便命人在城中搜寻,还派出骑兵往咸阳出城各方向追寻,据驿吏所说,韩非昨夜戌时回到驿馆后,并未再出过门”
嬴政目光犀利看向他,“并未再出过门?”
蒙恬心中一凛,心念急转,猝然惊道,“不对,驿吏说他是亥时闭馆歇灯睡下的,那韩非定是失踪于亥时至卯时之间可臣想不明白,贼人掳他究竟图的什么?韩非虽是韩使,但韩国势弱,不管韩非在秦国遭遇了什么,韩国都不敢吱声,如此岂非多此一举”
嬴政声沉如水,“掳走?寡人若没猜错,一夜之间从驿馆失踪的,除了韩非,恐怕还有他从韩国带来的御夫和随从吧?”
蒙恬忙道,“是,人都不见了,马车倒只少了两辆。”
说完,他瞳孔猛地一缩,惊道,“莫非竟是韩非自己带着人跑了他他这般反复无常,究竟想作甚?”
嬴政抬眼望向殿外,目光渐渐幽微,“以韩非之执拗,存韩一事寡人尚未松口,他定然不会就此死心…究竟会在何种情形之下,才会这般仓皇出逃?”
昨夜神画预示之事,让他有了一个逐渐清晰的想法:待秦国一统天下后,亟需擅长法求之道的韩非参与进来制定法度,比起喜好媚上而放弃原则的李斯,韩非的固执会让他无心迎合君王之所好,到时他在助自己收拢巩固君王权力之时,必会以“法”
为根基,为君王的权力设上一道桎梏。
若放在以前,嬴政自然会十分反感这道桎梏。
可如今已知晓秦二世而亡的他,因赵高一事深有感触,若能以制度为桎梏,保大秦江山不被奸臣窃权,他愿意让渡几分手上至高无上的君权。
虽然,此事需跟随灭六国的步伐而从长计议,但韩非他已势在必得。
可现在,韩非不见了?
咸阳城外数十里,两驾马车正急速往新郑方向飞奔而去。
前一辆马车中,有随行的韩国谋士正在愤然怒骂,“此番来秦,我等见公子口疾痊愈,还以为咸阳真乃风水宝地,岂知秦国真乃蛮夷也!
自古两军交战尚且不斩来使,诚不知那秦王前脚设宴款待公子,后脚便想谋害公子,豺狼之心昭然若揭!
若非那位义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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