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元春闭上了眼睛,造化弄人。
“我父母去求二夫人,不出几日,二夫人就指了身边的大丫头——叫翠喜的,给了柱子做媳妇。”
碧玺僵硬得转过头去,拼命想忍住泪水。
“你当初怎得不说与我?”
贾元春睁开眼望着她。
“奴婢不敢。”
碧玺咧咧嘴,咸涩的泪水顺着脸颊流入口中,“您只记得幼时由奴婢服侍过,却到底入宫三年——乍然回来,您是主子,奴婢怎么敢开口?况且您点了奴婢随嫁,是多大的体面,拂了您的意思奴婢……奴婢……”
她顿了顿,不知道该怎样说,沉默着抽噎了片刻道:“大约那会儿奴婢心里就存了怨。
只是主子对奴婢实在是好,在王府对奴婢好,入了宫就更好了……那点怨也就只是埋在心里,便是这辈子不嫁人也只当是信了菩萨入了庵罢了……”
贾元春良久不闻声息,轻声问道:“那你的恨呢?”
碧玺愣愣的出神,脸上显出一个凄苦的笑容,“我妹妹,去了。”
贾元春悚然一惊,她对这个碧鸢依稀有点印象,记得在贾府备嫁时见过几次,此刻已记不清面容,只觉得是个极美极伶俐的丫头。
记得有次碧鸢去她那儿寻碧玺,雨后的青石板湿滑,碧鸢一脚踩蹭,撞到了她身上,惊得一张脸雪白。
她倒没有恼怒,反而伸手扶碧鸢站稳,鼻尖对着小丫头乌黑的发,闻到一阵木犀花的香气。
那碧鸢好奇得扬起脸来,不过十二三岁年纪,已是生得美丽绝伦。
“怎么去的?”
贾元春一阵痛惜,喃喃道:“我记得在王府时,你告诉我,你父母已经为碧鸢定下了亲事……”
说到亲事,她不由抬眼看了看碧玺。
碧玺却似无所觉,心底极致的恨从一双含泪的眸子里迸射出来。
“怎么去的?”
碧玺重复着贾妃的问话,笑得嘲讽又悲苦,“六年前我随着娘娘入东宫,又三年入后宫,自此与外面断了音信,只道妹妹如期嫁人了。
直到圣上下了省亲的恩旨,我也沾光跟着娘娘回了一趟贾府,这才知道……这才知道……”
她说不下去了,像是被凛冽寒风吹刮着一样,上下牙“得得”
得碰撞打颤。
“发生了何事?”
“我那苦命的妹妹,给大老爷糟蹋死了!”
碧玺放了悲声,伏地大恸,“我的妹妹,冰雪一样的人儿,养在老祖宗身边,比寻常人家的小姐还要强上几分——怎么就招了大老爷这样的禽兽!”
她悲痛愤恨已极,早已不顾尊卑,“我家中老父老母痛极怒极却无法可施,府里只是瞒着,说我妹妹得了急症去了……纸里如何包得住火?可怜我父母年事已高,受了这一劫,经受不住。
我母亲双目哭瞎,滴水不进,三日就故去;留我老父一人,长嫂不贤,大哥懦弱,家中衣食不缺,竟让我老父活活饿死……”
贾元春不忍再听,更不知该说什么好,只喃喃道:“我竟全然不知……”
“嗬嗬,我的好主子啊!
如何敢让您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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