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景宴收起谕旨,仔细的贴身放好,他双眼泛红,语气缓缓又坚定:
“父皇他在乎,本王也在乎。
本王此次奉陛下之命,就是要为巴东郡的万民,主持一个公道!”
朱仓满已经做了二十余年的里正。
仓满仓满,不知饥瘠。
巴东土地肥沃,物产丰富,因此百姓从不缺衣少食。
所以朱仓满做里正的这些年来,几乎是顺风顺水。
尽管巴东太守总是巧立名目,强征捐税,但好在南浦乡人民足够勤劳,每年交完出朝廷规定数倍的税粮后,家家都还有不少结余。
而自去年春夏的起就连绵不绝的雨水便是一切噩梦的开端。
南浦乡作为受灾最严重的地区,千亩良田,颗粒无收。
即便如此,太守依旧要求各乡照旧缴粮,交不上的便将家里值钱的东西拿走抵税再将家里的壮丁抓走充兵。
巴东地处魏国西南,与进犯中原的敕勒天隔一方,怎么会需要这么多府兵呢?
但是朱仓满没有精力思考这个问题,因为乡里已经出现饿死人的情况了。
当他听说皇上派官员运来钱粮赈灾时,和上官父辈一般年龄的他,匍匐跪倒在上官面前,哭诉南浦乡饿殍枕藉的惨状,祈求巴东太守能够将那一车一车能够救命的粮食下到南浦乡。
上官也算是良心未泯,但他更不敢得罪巴东太守,只能不停的敷衍了事。
仓满仓满,已知饥瘠。
他已经活了快六十年了,哪怕是当年胡人南下时,他也未见如此惨状。
乡民将往年积攒的余粮吃完了便开始吃来年播种用的种子,种子吃完了便开始吃野草,野草吃完了便开始吃树皮,树皮也吃完了便开始吃观音土,一切能充饥的东西都被饥饿的百姓吞下。
他眼睁睁看着父亲为了嗷嗷待哺的孩子,将母亲卖掉做菜人,换取几斗麸糠;看着父母因为饥饿,与邻居易子而食;看着年迈的老人不愿拖累家人,悬梁自尽。
渐渐地,南浦乡交不起粮税的人开始外逃。
历朝历代,农民擅自离开出生地都是重罪。
作为管理人口户籍和税收的里正,他唯一能为乡亲们做的,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凭村民逃到外地去求一条生路。
跑吧逃吧,我朱满仓救不了你们,你们快点逃出巴东郡吧,逃出这个吃人的地方!
也正因巴东郡流民不断的逃往周围几个郡,才让途径巴东邻郡的刺史觉察到问题,将此事越级上报给了魏宁帝。
天高皇帝远,太守在魏国一隅肆无忌惮的伤天害理,草菅人命。
京城派下来的钦差来了一次又一次,每次都是雷声大雨点小,高高举起轻轻放下,让太守安然无恙的继续残害百姓。
这哪里是饥荒吃人呢?分别是这些高高在上的大人老爷们在吃人啊!
那些饱读圣贤书的大人啊,怎么能一边满口仁政爱民,又一边残忍地看着无数黎民百姓被活活饿死呢?
而他们巴东的父母官——太守大人,一句轻飘飘的一句“生民百姓皆艰难,荒年多饿死,此下民之命也”
便推卸了一切责任。
朱满仓都快忘了,下民卑微似蝼蚁,荒年被饿死,也是他们的命罢了,这些大人们怎么会在乎呢
这种无力感让他的心都好像死了一般,看不到哪怕一丝一毫的希望,只能绝望的煎熬,无助的祈祷苍天开眼,来救救他们。
而如今,他眼前这个气宇不凡的年轻人,居然和自己说,魏国最尊贵的大人,远在天边的皇帝陛下,居然在乎他们的命,还将自己的皇子派来为巴东郡的百姓们主持公道
巴东百姓终于有救了吗?
朱满仓此刻已经是涕泗横流,他哆嗦着嘴唇,重重地将头磕在地上,千言万语的情绪只化作了一句话: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哽噎着对李景宴祈求,像是抓住了救命的稻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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