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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肯说,人人生而平等。
其实那是不现实的。
他记得有天天很暗,响雷阵阵,要下雨的样子。
学校里管租赁的负责人通知他们,这是租期的最后一天,他们付不出更高的租金,只好把房子转租给做盒饭的。
母亲千求万求,还是没用。
他一声不吭,写了一张结业告示,贴到了铺子的窗户上。
他的字写得很好,是父亲从小督促练出来的,店里的所有价目表都是他写的。
他还做了一块小黑板,用粉笔画成漂亮的板报形式的海报告示,很是吸引学生。
可是这些都不能帮母亲把铺子继续租下来。
潘以伦只好想别的办法,他跟着父亲学过木工和电工,于是开始动手改装设备变作餐车,明日开始他要跟着母亲去做流动小贩。
杨筱光放学后跑来买三明治,要火腿生菜和七八分熟的鸡蛋。
一个三明治是三块五,她给了五块钱,母亲心烦意乱,不小心找给她六块五,他们都没察觉。
杨筱光拿了三明治一溜烟跑走,她是要赶在下雨前回家的。
过了一会儿,大雨倾盆而下,学生们三三两两结伴避雨,不少拥在小铺子前。
没想到最后的一天生意忽然因为天气爆棚了,潘以伦放下手里的活儿,帮着妈妈收钱算账,忙得团团转。
这时一个浑身湿淋淋的女孩儿拼命挤开人群冲进来,她手里攥着湿巴巴的一张五块钱纸币放到台面上,说:“刚才多找钱了。”
这是杨筱光第一次和他打照面,如今的她一定是不记得的,可潘以伦记得。
他当时真觉得这个女孩儿傻,为了五块钱冒雨跑回来,淋得自己像落汤鸡,怎么做人这样憨、这样一条筋?
过了几天他又去杨老师家补代数,女孩儿在房间里做作业,他听到她不停地打喷嚏。
杨老师的爱人一会儿端汤药一会儿送水果一会儿倒开水一会儿送酸奶,把她照顾得像个公主,不过该训的还是训了:“我看你脑子就是发昏了,自讨苦吃。”
他在房间外头听见杨筱光瓮声瓮气地说:“哎呀,你别说我了,那个铺子第二天就要搬了呀,我到时候上哪里找人家还钱啊!”
母亲的流动餐车没经营几天,父亲就出了意外。
那对他们家来说,几乎就是一个灭顶之灾。
潘以伦不再有心思念书,他每天在父亲出事的那条路上来回走,想找到蛛丝马迹。
那条路的尽头是一个极乱的角落,小发廊、黄碟摊、录像厅,每一个都是万花筒世界里肮脏的一角。
他认识了一些人,提出自己的请求,然后被带进了那个世界。
他们教给他一些粗浅的拳脚功夫,还有一些其他的旁门左道。
他想的是,以后抓到凶手,可以给父亲报仇。
那一年他十五岁,开始逃杨老师的课,游荡在人员复杂的马路上兜售一些非法的东西,会在工商或城管突击时,飞快跑进临近的弄堂里,用最短的时间把自己装扮成无辜的学生。
他还会做一些更严重的事情,手里拿着西瓜刀,跟着一大帮人,做只有香港电影里才经常出现的古惑仔群殴的事。
他打伤过人,别人也打伤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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