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堪回首便不去回首,尽是肮脏泥泞的来路,看多了,都期待不起所谓的前路了。
他不知道要忍耐到什么时候才能离开这里,到一个没有李旭、他爸也够不着的地方。
有时候他也想撂挑子逃走,不管他妈治病欠下的债务,也不管债主会怎么找他爸麻烦。
可悲他原本也曾拥有一个干干净净、平平淡淡的人生,也许在这样的人生里,高中毕业后他和肖鸣许再无交集,也许他能同预想的那样,和肖鸣许在同一个城市上大学,他可能会告诉肖鸣许一些小时候的事,之后他们或许也不是完全不可能开始。
但一切都碎在了高二升高三的那个暑假,原本应该放假的时段,整个年级都在为了考上一个好大学全天补课。
他成绩不稳定,年级排名忽高忽低,为了节省时间学习,高二下学期申请了住校,一个月回家一次,周日在家呆半天又要匆匆赶回学校,呆在家的时间极少。
接到电话的时候他正在教室上晚自习,班主任把他叫出教室,说他爸打电话过来,让他立刻去趟医院。
那个时候他就已经预感到大事不妙,不是天大的事,他妈是不会允许他爸把他叫回家的。
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他妈那边出了大事,大到她已经无力阻拦他爸的行为了。
一到医院就直奔三楼,手术室外,他看见他爸双手合十、俯身跪拜。
那一刻,他的心沉到了谷底。
因为他爸从来不信神佛。
施明明醒来的时候闻到了一股熟悉的消毒水味,明晃晃的天花板,白炽灯照得眼睛睁不开。
适应了一会儿才勉强看清周围的景象,目光所及是晕开了黄色污渍床单,隐隐还能闻到一股发酵的气味。
左边病床上的人嘶声力竭地咳嗽着,震得他耳膜生疼。
他迟钝地移动眼珠,挂在墙上的电视放着烂俗的家庭伦理剧,窗外一片漆黑,显然还在夜里。
“几点了?”
他试着发出声音,然而无人应答。
想抬下手却使不上力气,身体浑然不受控制。
施明明有些惊慌,意识渐渐回笼,昏迷前的记忆潮水般涌来,腰间却是没有任何感觉,整个人仿佛被魇住。
挣扎着抬起一只手指,手背上连着的导管已经开始回血。
“别动别动。”
护士快步走过来将施明明使出浑身解数支棱起来的上半身按回床上道:“腰上刚做完手术,不能乱动。”
说话间已经按着施明明手背上的创口贴将针管拔了出来,飙出一连串的血滴。
“我、我腰上没有感觉...使不上劲...我是不是瘫痪了...”
施明明颤抖着说出最后几个字。
护士熟练地翻看了下吊瓶旁挂着的病历本,拿出夹在上衣口袋里的圆珠笔流畅地勾画了几下,“使不上劲是因为麻药还没过,你腰椎骨折了,昨天动的手术,再等...”
护士小姐算了算道:“三个小时,就有感觉了。”
到时候可就有你嗷嗷叫的时候了,不过这后半句她没说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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