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日子么,只要能过得下去,我都能忍着。
但看她教养鹤哥儿,我却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鹤哥儿性情有些跳脱,天生就是坐不住的。
她明明知道,却给他定了些死规矩,不坐满两炷香便不许动弹。
哎哟,可苦了我的儿了,活生生就被困在书房里了。
偷偷出来到院子里玩上一会儿就挨了家法,那可是用戒尺直接抽啊……”
说到这里,金氏连眼眶都红了:“我的心肝儿啊,哭得我心都碎了,她却半点反应也没有。
她教养鹤哥儿的手段,都是和她爹学的,父女俩丝毫不近人情。
我在旁边求情,就像是没听见似的。
哪有她那么狠心的姐姐?不是呵斥就是打骂,就不怕鹤哥儿记恨她不成?!”
“我实在是看不下去,便说了她几句。
她竟然还与我顶嘴,说甚么鹤哥儿往后懂事了只会感激她。
我当时气得心口都疼了,好端端的姑娘家,怎么就变成这模样了?我看啊,是相公让她掌管家事,将她的心也给养大了。
好好的温顺女儿,偏偏就养成了伯母似的硬脾气,往后可怎么找人家?”
她口中的伯母,便是张缙之妻何氏。
何氏年轻时治家颇为严厉,约束得她们这些小辈都有些喘不过气来。
金氏与张岳之妻李氏又是隔房的侄媳妇,被她的强势所慑,更是成日都战战兢兢。
独子张岐过世之后,何氏信了佛,又将中馈都交给了儿媳钱氏,瞧着倒像是个慈和的老太太了。
不过,十余年过去,她余威尚在,张府上下以及张氏族中依然无人敢违逆她。
张氏出嫁前便对何氏又敬又怕,出嫁后回想起她于庶务经济上的独到眼光与治家的严谨,更是佩服之极。
此时听金氏言语间仿佛有些不满之处,她不由得眉头一挑:“伯母的脾气怎么了?像伯母才好,往后不容易吃亏。
我每次见了皎姐儿,都怕她的性情太柔软了,嫁了人会被欺负呢。”
张清皎生得秀美,笑起来的时候更是娇羞可爱,瞧着确实像是个温软的孩子。
然而,张氏并没有被侄女的皮相所迷惑,不过是短暂的几次相见,便看穿了她真正的性情。
讽刺的是,亲娘金氏却满心以为,自己的女儿从来都是温顺柔和的,聪慧、独立与强硬的一面皆出现得格外莫名其妙。
张氏越发看不上自己这个弟媳妇了——她也不想想,若是她这个当娘的是个立得住的,稍微靠些谱,又何须侄女这般辛苦?谁家的姑娘管理中馈不过是稍稍练练手,记账看账理事也都是亲娘手把手教出来的?谁家的姑娘还得费心思教养弟弟,偏偏尽了全力也得不着半个好字,反而被亲娘嫌弃?
她早便已经后悔,为何要特地抽出空闲来走这么一趟了。
原本是来找金氏商量侄女的婚事,却不想话还未出口,就被金氏拉住,紧接着就是滔滔不绝的抱怨。
早知道弟媳妇是个靠不住的,她又何必想着与她商量什么正事?便是为了全一全面子情,也不该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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