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讯官弯下腰来看着她，皱着眉头，似乎满怀不解。
他很年轻，侧脸映在昏暗的光里，有一种雕塑般的冷峻：挺直的鼻梁，冷亮而狭长的眼睛，莫测喜怒的眼神，略微阴沉的表情……这一切，都是如此的熟悉。
除了眼前身处的地狱般的环境。
“芸，哦，不，或许我应该叫你庄梦蝶小姐，”
刑讯官低声道，“你就是那个代号‘蝶’的间谍吧?利用这个身份去刺探情报，踏勘场地，为龙心一的行动提供掩护——你们两年里在北平犯下了五起刺杀案，是不是?”
她嘴角往上扬起，微微冷笑，默认。
“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
刑讯官语气里出现了一丝愤怒，看着她厉声叱呵，“好好的一个女孩子，为什么要加入地下抵抗组织、和我们大日本皇军作对?!”
“藤原君……”
匍匐着的人忽然微弱地开口了，“你爱日本吗?”
刑讯官愣了一下。
藤原君——这个名字从她嘴里吐出，居然依旧有着六年前那种力量，令他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那当然。”
他下意识地回答。
“呵，你们、你们日本人爱日本，那我们中国人……为什么不可以爱中国?”
她趴在地上，非常虚弱，声音接近于呻吟，“如果……如果不是你们侵占了我的国家，我、我原本也不必和你作对。”
藤原看着她，有些意外。
——多年未见，芸居然能说出这样的话?
“芸，我以天皇副使的身份亲自来审讯，本以为你会配合我，免受一些苦，”
他摇着头，有些无奈地叹息，“可是，你怎么会如此顽固不化呢?整整三天一个字也不肯说，我只有叫人动手拷打了——我看着他们把你放到钉板上时心里有多难过，你知道吗?”
在他提到“钉板”
两个字时，地上的邵灵芸明显颤抖了一下，整个身体都蜷缩了起来，血密密麻麻地从背上的伤口里沁出，触目惊心。
藤原抬起手指，将她散落到额头的湿漉漉的长发掠起，低声：“我是真心为你好，芸。
我以为你在钉板上被拖着过了一趟，吃过苦头就会乖乖招供，可你……难道真的要我把你移交给茂川吗?”
听到茂川两个字，蜷缩着的女子颤了一下，下意识地摇头。
“很好，这也不是我希望的。”
藤原看着她，忽地凑过来，贴耳低声，“因为我知道你是多么的怕疼啊，芸!——记得在京都旅店第一次得到你的那一夜，你疼得哭泣，咬破了我的肩膀。
那伤痕至今都还留存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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