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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日那总管对陆行之说“千金之子,不坐垂堂”
,可笑他一个白月城幽居在此的质子尚且称之是“千金之子”
,那纪尘寰又怎不知,他的授业恩师也同样命格贵重,不宜轻易涉险?
是了,说到底,是纪尘寰早就习惯了唐久对他的纵容,也习惯了唐久的牺牲。
这么多年来,陆行之虽然从来不参与朝堂之事,但是对朝中情况却知悉的很是清楚。
更何况,纵然他不了解朝堂之事,可是他也最是了解唐久。
唐久为纪尘寰做的这些事,哪一件不是凶险至极,或是煎熬心力?
现在这幅痛心疾首的样子给谁看?早干什么去了?
看纪尘寰这般作态,陆行之只是捏紧了手中的金铃铛。
他原本不应该有多余的感情,只应该全心全意侍奉自己的神明。
可是如今,陆行之却如同凡人一般在心中多了几分大仇得报的快意。
白月城归降,不仅是纪尘寰的子民,白月城中也有了片刻的安宁,因此在这件事情上,陆行之并不觉得纪尘寰做的有何不对。
如今他对这人生出这么大的恶意,无非是因为他亲眼见证了纪尘寰和唐久这一路走来,又亲眼见到唐久是如何被人利用算计。
帝王无情,很多时候纪尘寰托唐久所做之事,在陆行之看来都只是算计。
他像是世界上最贪婪的蛀虫,一边榨取这唐久的关怀,一边又利用着唐久的智慧。
太多时候,陆行之甚至在心中为他们的神使觉得不值。
神使分明是方外之人,该求证大道,如今纠缠于红尘琐事也罢了,还被另一个人算计。
何处惹尘埃?又何必惹尘埃!
最开始的时候,陆行之总觉得是他自己旁观者清,唐久身陷死局之中,又有和这人常年相处的情谊,恐怕会被他蒙蔽。
可是年岁日久,陆行之便发现唐久并非是不知。
从头到尾,她分明将一切都已经看得清楚透彻——她不是不知道纪尘寰在利用她,只是她也并不介意。
这世上的太多事,一说起“不介意”
,或再一说起“不后悔”
,就总显出几分决绝的味道来。
陆行之又想到了唐久给他写的那封信,信上简短,不赘旁的一字。
唐久说,求仁得仁,无需介怀。
从来没有那样的一刻,陆行之并不想成全唐久的“求仁得仁”
。
他只恨不得将唐久这最后剩下的二三言语凝成冰、凝成火、凝成最锋利的刀子,将它们通通的抛向纪尘寰才好。
陆行之当然要这么做。
他完成了神使之托,而神使也没说不许他这样做。
白月城的祭司本应该公正无私,本该不染凡尘。
可是从陆行之选择跟唐久离开白日城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是这红尘之人。
那么这一次,就让他按照这红尘俗世的人的方法来处理这件事情吧!
指央是属于唐久的金铃铛的冰冷触感,那是唐久留给他的唯一的东西。
陆行之在宫殿之中,静静的感受着纪尘寰的怒火。
看着周围已经瑟瑟发抖的宫人,陆行之却仿佛是不在乎一样的笑了起来。
纪尘寰还在逼问他唐久是怎样去的?君可知,何谓“面大如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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