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幸馆陶一直关注着她,韩嫣更是发觉了,歉然一笑:
“陛下看是睁开眼睛了,其实还晕着呢!
可不是存心怠慢大长公主。”
一边说,一边拿帕子拭去毕夏震怔愣之中没咽下的一些药汁,阿娇也注意到“刘彻”
那对不上焦距的眼神,皱了皱眉,恨恨斥责:
“那些医官,个个都是庸医!
外祖母也治不好,彻儿这个,只说是没休息好伤了神,也都喝三贴药了还不见好!”
却也没真对医官们做什么,惟闷闷尔。
倒是馆陶看明白皇帝确实仍恍惚着,心里那口被冷待的火气上去,又有韩嫣温温和和说着:
“国事上头陛下总有主张,可这私底下,总是念着大长公主这个姑姑的。”
这话说得,不管馆陶心中以为然否,总还觉得顺耳。
于是便有了心情劝女儿,还话里话外帮着开脱:
“医官也是用心了,你外祖母是有了年纪,皇帝这是连日又要操心国事、又要忧心老祖母的身体,还要在太后那边承欢,偏听说一时和太后笑话过头,言语失措——
想来也是心里难受得紧吧?”
长叹一声,馆陶拍着阿娇的手,很是语重心长:
“皇帝素来是个事母尽孝的,可怜只因着连日忧心劳累,逗母后欢喜倒险些逗出口角来——
我听说长秋殿自昨儿也传医官了?也难怪皇帝好得慢。
你呀,就好生儿照看着,也别多话,只管消停些,也多照看着阿嫣几个,别让长秋殿想起来又闹什么冷笑话,皇帝总是会念着你的好的。”
边说,边却拿眼睛看韩嫣,韩嫣从容一笑:
“陛下自然念着您二位的好。”
这可是大实话,太皇太后日渐老迈,早在年前就不怎么好,这一二月更是几乎没有怎么清醒的时候,可皇帝依然能纵着阿娇、让她在自个儿脖子上挠得那么纵横交错都未翻脸,不就是念着之前的好儿?
韩嫣与刘彻自幼便在一处,很有几年,是起卧吃食都在一处的,如何不了解刘野猪的臭脾气、狠心肠?
只不过因着他年纪又比刘彻小两岁,模样儿又好,刘彻看待得他比亲弟弟还仔细几分,还是那种不像指望着阿娇能帮他在窦太后面前得好儿的纯粹的好……
这看待刘野猪的目光,不免就有些偏颇,很有些只看着刘野猪的好心优容,却没看着他薄情多疑的意思。
韩嫣自小就是这般,总觉得他家阿彘哥哥放屁都是香的。
虽然也有和刘彻吵得脸红脖子粗、打得鼻青脸蛋肿的时候,但因着刘彻吵嘴时口舌未必能有他伶俐,打架嘛又不拘输赢、回头总肯伏低做小哄着他,韩嫣便从没真觉得刘彻不好过。
这些阿娇是尽知的,她还每常一边嫉妒刘彻能得韩嫣这么个肯为他做个睁眼瞎的傻子,一边又羡慕韩嫣能得刘彻那般亲密——
刘彻也哄过阿娇,但就是他最肯伏低做小尽温柔的时候,阿娇也总觉得不如对韩嫣的真心。
如今听了这话,馆陶尚端得住,阿娇其实十分不以为然。
只是看着韩嫣面子,到底没将“他真记着我们母女的好,能闹出卫子夫的事”
之类的话说出口,勉强含糊过去罢了。
不过阿娇这人吧,要说她傻,其实也不傻,要说她聪明嘛,这心思却从来不屑掩饰,往往心里头才想了什么,便都写在脸上了。
是以她话没说出来,韩嫣一打眼也看懂了,又因“刘彻”
合上眼似乎又睡着了、却不像之前皱眉梦呓流冷汗的,他心底也放松了些。
就有心思感慨这位皇后殿下,竟还是当年掐着腰、拧着他脸、硬是要他喊出足够好听的“阿娇姐姐”
才肯放手时的模样,
再想着她虽彪悍泼辣依旧,可这种自个儿才不知道因着什么鸡毛蒜皮就能挠了陛下一脖子,却又不肯让外人欺负了陛下去、爆发起来在王太后跟前说的话也相当有水平……
这心就真的软了下来,便寻着机会要真劝她一劝。
于是,馆陶匆匆来看了女婿一眼,看着尚过得去,又匆匆回去侍奉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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