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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潜在北门外夹道等我,不愿多做停留,与她擦肩一刻,淡语:“无论是我还是江欲晚,都能做到生死不悔,你吗?”
无双没有再说话,直到我走出很远,扭头再看,她仍旧站在原处,似乎僵化一般,不可动。
此时此刻,所有心思都归于平静,我从这里再次走出,没有当初的激动,亦没有那时的苦闷,我人生里最重要的人离我而去,可我并不孤寂,至少他还留给我一个同他血缘相承的人,余生的一切,便都要为了这个孩子,安静而平顺地走下去,我虽仍旧不甘,可我知足了。
曹潜驾着马车等在夹道,见我远远走来,欣喜地连忙上前迎过,俊秀的面容仍旧是我最爱看到的亲切,他扶着我胳膊,“小姐慢点儿,千万小心。”
我摇头苦笑,“还不至于这么金贵,你不必那么大惊小怪。”
“要的,要的,小姐一切要小心,可务必要顺利地把孩子生下来。”
曹潜掀起帘子,扶着我的胳膊,送我上去,我顿了顿,扭头看他,终算是有些欣慰,“曹潜,秦染的命虽不值钱,可毕竟是死在我们手里,你可以安心了。”
曹潜扬眉看着我,眼中是无尽的感激,“小姐,我,其实……”
我微笑,“不必多说,我知晓,因为你我胜似亲人。”
马车缓缓驶出北越最尊贵无比的宫殿,这里曾是江欲晚心心念念的地方,是他欲纳为己有的念想,而如今,全部成空,前路再无阻碍,而他却已经不再。
我随着车厢轻轻摇晃,越发昏沉欲睡,怀孕之后便开始频繁瞌睡,孩子的到来是意料之外,却也成了我人生唯一的期冀,每每想到他,心里都会跟着暖起来。
光阴流转,停驻在心里的某个角落,人面不老,情深永寿,真真幻幻.虚虚实实,在乱世之秋的帷幕之下,在你我纷繁命运交错的那一点,在生死离别那一刻,所有的爱,所有的情,都在瞬间化作天荒地老。
空旷的宫殿,死寂而森然,来的来,去的去,无关闻名天下或是贱如草芥,终不会留下半分踪影,那些英名、功过、纠葛都将慢慢融入历史,凝入时光,化成红墙碧瓦上的一道斑驳,在年深日久之中,陈旧着,直至消失不见。
我离开北越,亦没有留在戎柑,带上沉香和曹潜,从北越一路往南,去那个让江欲晚念念不忘的陵江江畔。
江畔有个渡口,只因兵荒马乱之际极少有人摆渡,我日日都去渡口守望,陈旧的木桩,斑驳的木台,许久方才能见到一条小船缓缓划来,撩起哗哗作响的声音,仿若情人低声呢喃,听了许久,便渐渐醉了。
又是一年春来早,滔滔河水依旧日日向东奔流不息,一层薄雾未散.浮在水面之上,仿若隔着一道纱帐,隐隐袅袅,看不清对岸,却隐约可见一道轮廓伫立。
待到日出雾散,阳光落在水面,点出粼粼波光,晃得人睁不开眼。
隔岸轮廓已然不见,青山远水,还是如旧,静得似一幅画。
我已是大腹便便,再有一个月便要临盆,所以走路有些困难,曹潜每日都送我到渡口,风雨无阻。
“小姐,你日日都来,将军若是地下有知,也会心疼,何况现在身子重,多休息才是。”
“曹潜,你看,有船过来。”
探目望去,老者佝偻的身影再熟悉不过,他大力摇着篷船,慢慢悠悠,从对岸缓缓驶来。
船还未靠岸,便听老者高声问我:“江家娘子,还在等你家相公?”
“是啊,老伯,好久不见了。”
我微微高声答道。
老者干脆不再划,收起船桨,让船随着波浪荡漂,慢慢靠岸。
“我在江北帮你打听过了,人家都说那乌落山里死了几十万人,一场大火烧了几天几夜,最后什么都没剩下,也没听说还有人从山里逃出来。
我看你啊,就此死心吧,别再等了,年纪轻轻的,再找一家好好过日子才是。
我看你等了这么久了,倒也痴情得很,可乱世之秋就是这般,人命无常啊,别太留恋了,该放的还得放,活着的人总要活下去,何况你还怀着孩子,着实不易啊。”
我微微一笑,摇摇头,“老伯,劳烦你了。”
老者显得很高兴,待船靠近,扯了嗓子道:“这样的女子世间也不多了,可惜,可惜了。”
我轻叹,突闻身后有人唤我:“小姐……”
我跟曹潜闻言回头,见沉香一路小跑过来,边跑边喊,“小姐,方愈来看您了,你猜他带了谁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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