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蒿草地里,用钝了的瓷碎片割着蒿草,偶尔抬头看她们心急如焚,心里却更加轻盈起来。
不知为何缘故,余妃突然从房中疾步走出,指着我大吼:“把着贱妇给我绑在树上,快,快绑。”
姜姑姑不敢靠近槐树,狠狠踹了旁边人一脚,狠声骂道:“还不快去,快绑了那疯妇,不然你就去死。”
沉香上前求饶,却被狠狠踹到一边,有人七手八脚的上前,把我拥草绳紧紧绑在槐树上,面朝土墙,传说中,是那女人一头撞死的地方。
我未曾挣扎,只是把磨得十分尖锐的瓷片握在手中,她们慌乱至极,七手八脚的胡乱绑好我,像是唯恐沾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一样,纷纷逃窜。
沉香远远看着我,无能为力,我扭过头,看着余妃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进进出出无数次。
天黑的很快,初夏的夜晚并不暖和,虫蚊萦绕,露深风凉,没有食物,也不准许任何人给我送水,身上的草绳将我牢牢捆住,动弹不得。
时辰久了,草绳勒入皮肉,刻出深深印痕,针刺一样疼痛。
一夜未眠,房中的灯光也是亮了一夜,天还未亮之际,远处传来尖锐声响,像是兵器交接的声音,声音起初很模糊,而后越来越清晰。
就在天光熹微时候,长门宫的死寂终于被打破,宫门似乎被踹开,外面闯入几个人,也就是在同时,房中有人出来看个究竟,我只听到姜姑姑急切的喊了声:“陈公公。”
然后是太监那尖声细气的声音:“动作要快,没时间了。”
而后传来尖叫声,惨绝人寰,我心一沉,看来时候到了。
可这种光景才开始,门外又闯入一些人,我看不见树后来人到底是谁,只听到太监的尖叫声,压过了刚刚歇斯底里的宫妇的哭叫声,跟着我闻到焦糊味道,很浓重。
似乎所有人都在奔走,无头苍蝇一般,我费尽一切气力,扭曲手腕,用尖锐的碎片一点点割着坚韧的草绳,一夜下来,绳子仍旧没有割断。
燥热,焦糊,我能感知身边的东西燃烧起来,尖叫奔走的人声越来越小,我不敢太快,生怕手里的瓷片掉落,我便再没有生还的机会。
而就在此时,有人突兀扑倒在我脚下,她匍匐,伸手血流不止的手,扯住我的袍子。
“沉香。”
我喊她,沉香微微抬头,白色的衣衫染了血色,幸而不多,应是没有致命伤。
“快走,叛军就要攻陷皇城了。”
她勉强站起身,踉跄,虚步,用牙齿狠狠咬扯草绳,唇齿破裂,满嘴的鲜血。
我被松绑,沉香拼命推我:“别从大门出去,你翻过这墙,从后门走,这时候他们应该从东面的宫门攻进来的,但是那些人已经被杀光了,你从北面后门出去,说不定可以跟着皇上随行的人一起混出去。
快走吧,千万小心。”
“沉香,那你……”
“快走,你要离开这里,好好活着。”
沉香又推了推我,有些体力不支。
我的确想带着沉香一起离开,无论如何,这两年的生不如死,若是没有她肯伸出手,怕是光靠忍是熬不到今日的。
可我不能,或者说,还没有资格带着她离开。
“先跟我走,到了安全地方,我必须留你下来,因为我还有其他事情要做。”
我扯起她手臂,撕破宽袍衣摆,用力扎紧了她的破处:“能走则走,生死关头,你只需要为了你自己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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