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喉咙有点毛病,吃惯了这个牌子的,吃别的牌子的就喉咙疼。”
一面说着,已经一伸手掏出一只赤金香烟盒子,打开来让吴先生抽他的。
吴太太笑道:“把衣裳宽一宽吧。”
两个客人站来脱大衣,小艾拎着个空盘子正想走出去,吴太太却回过脸来向她咕哝了一声:“大衣挂起来。”
小艾只得上前接着,有根把大衣交到她手里的时候,不免向她看了看,顿时脸上呆了一呆,又连看了她几眼,虽然并没有和她招呼,却也有点笑意。
但是在小艾的眼光中,这微笑就像是带着几分讥笑的意味。
她板着个脸,漠然地接过两件大衣,挂在屋角的一只衣架上,便走了出去,自上楼去了。
她到楼上去洗衣服,就一直没有下车。
半晌,忽然听见吴太太在那里喊:“冯妈,来谢谢陶太太!”
想必是有根的女人临走丢下了赏钱。
小艾装作没听见,也没下去。
后来在窗口看见有根和那女人上了三轮车走了,她方才下楼。
吴太太怒道:“喊你也不来,人家给钱都没人谢一声!”
小艾道:“刚才宝宝醒了,我在那里替他换尿布,走不开。”
吴太太把桌上几张钞票一推,道:“哪,拿去。
你跟赵妈一人一半。”
这钱小艾实在是不想拿,但是不拿似乎又显着有点奇怪。
只得伸过手去,那钞票一拿到手里,仿佛浑身都有一种异样的感觉。
她听他们正在那里谈论刚才两个客人,吴先生说几时要请他们来打牌,吴太太却嫌这一个陶太太不是正式的,有点不愿意。
小艾听他们说起来,大概有根是跑单帮发财的。
她心里却有点百感交集,想不到有根会有今天的一天。
想想真是不服,金槐哪一点不如他。
同时又想着:“金槐就是傻,总是说爱国,爱国,这国家有什么好处到我们穷人身上。
一辈子吃苦挨饿,你要是循规蹈矩,永远也没有出头之日。
火起来我也去跑单帮做生意,谁知道呢,说不定照样也会发财。
人生一世,草生一秋,我也过几天松心日子。”
她下了个决心,次日一早便溜出去找盛阿秀商量,阿秀有两个小姊妹就是跑单帮的。
小艾把一副金耳环兑了,办了点货,一面进行着这桩事,一面就向吴家辞工,只说要回乡下去了。
她家里的人对于这事却大不赞成,金福屡次和冯老太说,其实还是帮佣好,出去路单帮,一去就是许多日子不回来,而且男女混杂,不是青年妇女能做的事情。
但是小艾总相信一个人只要自己行得正,立得正,而且她在外面混了这几年,也磨练出来了,谁也不要想占她的便宜。
然而现在这时候出门去,旅途上那种混乱的情形她实在是不能想象。
一个女单帮只要相貌长得好些,简直到处都是一重重的关口,单是那些无恶不作的“黑帽子”
就很难应付。
小艾跑了两次单帮,觉得实在干不下去了,便又改行背米。
运气好的时候,背一次倒也可以赚不少钱。
身体却有些支持不住了,本来有那病根在那里,辛劳过度,就要发作起来。
有一天金福的女儿阿毛正蹲在天井里,用一把旧铁匙子在那里做煤球,忽然听见哄通一声,不知什么东西撞在大门上,她赶出去一看,却是小艾回来了,不知怎么晕倒在大门口,背的一袋米甩出去几尺远。
阿毛便叫起来,大家都出来了,七手八脚把她抬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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