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了田里的活,回来还要做饭洗衣,养猪喂鸡,这样过年时节也能有猪肉吃,鸡蛋换些油盐,多出来的又给公婆享用,辛辛苦苦五更爬起,却要到了三更还在灯下做衣缝衫,不就是为了走出去旁人不笑话自己?
一月前接了相公的书,说的是在城里置了大宅,接公婆前去养老,自己还当苦尽甘来,谁知竟纳如此美妾,纳妾却也不恼,只是怎么也不能忘了自己才是裘家三媒六聘娶进来的媳妇。
就算说破了天,也逃不过去,谁知这下人竟说自己已经被休,还要让这些丫鬟养娘轰自己出去,桃姑手上还是有几把子力气,那些丫鬟养娘虽有四五个,不过都是在内宅中拿针线做活的,桃姑不过略使一使力气就把她们挣开,头就转向张妈妈,一口浓痰啐到她脸上:“呸,歪喇货,年纪活到狗身上了,空口白牙的说我被休?”
说着也不理张妈妈,只是径自走到江玉雪身边,伸手就去扯她,江玉雪见她一双手满是老茧,似乎还有没洗干净的泥,那眉头不由微微一皱,身子往一边一侧,还是没有说话。
丫鬟急忙过来扶住江玉雪,那嘴就似刀子一般:“你这乡下女人来充什么奶奶?三月前你哥哥可就接了裘家给的休书,还有五十两银子,二十亩地,你可睁大你的狗眼瞧瞧清楚,这里姓裘,你自姓楚,和你半点干系都没,竟还老着脸皮进来,实在是不知羞耻。”
江玉雪轻斥那丫鬟:“香叶,胡说什么?”
桃姑听的她声音似黄莺一般,比那戏上的花旦的声音还要好听一些,心里不知是酸还是苦,还是旁的,只觉得浑身冰冷,手开始抖了起来,伸出一指直指江玉雪:“我不信,纵休了我,也要有原媒,有见证,况且我从没见过,公婆也没说过,怎就休了我,定是你这狐媚子扯的谎。”
说着就嚷起来:“快些请公婆出来为我做主。”
张妈妈已经把脸上的那口浓痰擦掉,踮着小脚上来:“你还在做梦呢,老爷太太前个月来的时候可是和大爷说的清楚,把你打发回家了,此时你想见他们,也要撒泡尿照照镜子,配不配。”
江玉雪的眉头皱的更紧:“妈妈。”
张妈妈忙赔笑道:“瞧我这糊涂的,这等话怎能进到姑娘
的耳里?”
江玉雪扬着头对张妈妈道:“妈妈,想来楚姑娘是遇到什么难处了,既这样,妈妈你去拿十两银子来,怎么说她也做过裘家媳妇。”
张妈妈一张脸笑的就似花开:“就知道姑娘是宽宏大量,菩萨心肠。”
这主仆两在那一唱一和,桃姑此时不光是觉得浑身冰冷了,一颗心浑似被冰水浸着,半点暖气都无,手僵在那里,嘴张的极大,不知该说什么也不知该去问谁?
江玉雪看着怔在那里,似失了魂样的桃姑,施施然站起身:“妈妈,想来相公已经回来了,厨房里的燕窝粥预备好了吗?”
香叶急忙上前搀住她:“姑娘,姑爷的燕窝粥早熬好了。”
是吗?江玉雪鬓上插着的赤金簪上的红宝石微微一动,唇边有了笑意:“香叶,你对相公可极细致,省了我的心。”
香叶脸上顿时有了一丝红色,瞧着姑爷对姑娘那个温柔体贴的劲,谁不心热,江玉雪唇边虽在笑,那眼已经往香叶脸上瞧去,馥香轩的茉莉胭脂,要五钱银子一盒,这丫头竟这么舍得往自己嘴上抹,瞧她还有几分姿色,只是要在自己口里抢食吃,做她的梦罢。
相公?桃姑混乱的心里突然听到这句,对,见到相公就好了,她推开张妈妈塞给自己银子的手,张妈妈没有料到,手里的银子掉地,险些砸到自己的脚,急忙蹲下身子去拾,瞧着桃姑的背影,暗地里啐了一口,呸,这等容貌,家世,想必也没有什么才学,还想和自己的姑娘抢姑爷,也不去照照镜子,要自己是她,早羞死了,旁的不说,光江家陪送的这座宅院就值千两银子,把她卖了连头带尾只怕也不值这十两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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