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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终究挪步让开,彼此错身而过,流光青丝,凭空滑过,暗香冷逝,若一浮薄烟,无迹寻觅。
“公子。”
他原地呆若木鸡,小厮轻轻呼唤。
陆庭珩失魂落魄地盯着那扇帘子,近在尺咫,远若天涯,大抵就是如此吧?他无法向前跨进一步,只恁遥遥相望,一丝一缕的心痛,如花开花落般不休。
直至落下帘子,岑过雪恍若才有呼吸,不清楚是否错觉,她并没有听到陆庭珩离去的脚步声,他似乎还站在帘外,对着屋内望眼欲穿。
岑过雪低头看向覆住手腕的三层纱袖,柔滑莹润,薄如无物,是上等冰绡纱制的料子,以碧色丝线织就出的翡绿花纹,繁密殊丽,光泽熠熠,好似闪着冰碧清辉,一重重轻薄若蝉翼的绡纱叠覆下来,灿华生波,锦绣流转……以前她有件一模一样的,是父亲送给她的,岑过雪穿上它,在轻花飞絮间姗姗而来,仿佛月娥乘霄,仙姝凌波,美到溶心侵骨,陆庭珩就站在絮帘花底的另一端,凝望成痴。
岑过雪听到那步履声终于渐渐远去,眼神茫然瞬息又恢复清醒,举步入内室。
“二小姐。”
岑邵良的贴身小婢杏脆福个身。
她问:“三公子怎样了?”
杏脆答道:“刚用下解酒汤,这会儿还昏昏沉沉的。”
岑过雪侧坐在床头的绣墩上,杏脆则跟冬袖去外守着。
岑邵良整张脸红得跟个柿子,额角还有汗,岑过雪用帕子替他拭了拭,稍后岑邵良睁开眼,迷迷糊糊地瞅她半晌,才唤出声:“二姐……”
她关心地问:“还难受吗?”
岑邵良摇摇头,因酒醉而烧得通红的秀脸上,又无端生出几分尴尬之色:“我是被六公子送过来的,我之前……吐,吐了他一身。”
岑过雪明白六公子是指陆庭珩,颔首不提,柔声道:“邵良,你明知自己不胜酒力,为何还要为难自己?”
岑邵良一手抓着床单,咬得嘴唇干白:“那些个公子哥我也不认识……但他们、他们非逼着我喝,我不想被笑话,结果就……”
他像做了错事一样,声音里含着懊悔与无措,“二姐,我是不是给岑家丢脸了?大哥他会不会怪我?”
岑过雪微笑,答得斩钉截铁:“不会的,你别乱想,你现在只是历练尚浅,处事不深,日后慢慢就好了。”
岑邵良这才露笑:“二姐,你真好。”
尔后伸手揉着颞颥穴,“头可真疼。”
岑过雪讲道:“这里没外人,你先躺一会儿。”
岑邵良却不愿意,拉了拉她的袖子:“二姐,我想回去,这地方我一刻也不想呆下去了。”
岑过雪心中犯难,没有知会岑倚风,她不敢做主带对方先行离开,但对上岑邵良急盼的目光,她嘴上答应道:“好,我这就去跟大哥说,你先歇着别乱动。”
岑邵良乖乖点头。
走出月闲斋,岑过雪并不想那么快回鸣春园,经过百花苑时,她命冬袖先回去,冬袖不动不语,岑过雪明白她是不放心,便让她在园外等着,待自己入了园子,还没走两三步,却见九姑娘蒋寄琳迤逦行来,吃惊之余,行了一礼,不待开口,已听蒋寄琳问:“岑姑娘一人来逛园子吗?”
岑过雪见她知晓自己的身份,微微颔首。
蒋寄琳没再说什么,丢下一句就带着婢女离开,身上一缕馥华檀香,令岑过雪不由自主立在原地,恍疑错觉。
直至对方的身影消失,她敛回视线,沿着青石甬道慢慢踱行,只觉闭眼睁眼间,俱是陆庭珩的影子……与两年前相比,他的身量似乎高了许多,记忆中的眉目轮廓愈发鲜明清俊,褪去少年时的淡淡青涩,多出几分稳敛,他看她的眼神依旧没有变,像飞溅的烈火油光,一下子就浇痛了她的心。
岑过雪越走越急,千头万绪难思量,便是剪不断斩不掉,欲忘还念,生生折磨,倒不如从未相遇……从未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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