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讥讽之声,慕媛头都没有抬,只是继续和赫连睿探讨着那文章的意思。
赫连睿本来在慕昭仪那里学了点粗浅的底子,现在又有慕媛在身边和他商讨,只觉得茅塞顿开般,她说的话自己都觉得有道理,而且《孟子》里那些枯燥的话也无端生动了起来。
张延之果然下午才过清心斋来,点着几位皇子皇孙问了下今日上午自行修习所得,发现赫连睿竟然将那文的开篇意思把握了个□不离十,这可让他吃了一惊。
赫连睿跟着他念书也有几个月了,因为他那首《纸鸢》的诗,自己不免高看了他一眼,对他期望值很高,以为他该是个绝顶聪明的,没曾想跟着自己念书以后才发现他的天资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高,只比其余几位皇子略好些,而且学习很勤奋。
今日和往常相比,赫连睿却表现得不俗,张延之看了看垂手站在书桌旁边的慕媛,心里想着该是这位慕春衣的功劳。
慕昭仪聪慧绝伦,她的侄女也和她一样,不是池中之物呢,张延之一边听着赫连睿解读,一边看着站在旁边的慕媛,突然想起了上午文心殿之事来。
文心殿里站着数十名大臣,见了张延之走进来,皆颌首示意。
张延之仔细看了看,基本上都是文臣,而且以汉臣为主,胡族文臣只有一个太史令高远。
皇上这是准备做什么?张延之有些好奇,素日朝堂里汉臣的重用程度远远不及胡人,今日却为何将这一干汉臣都召到文心殿里了?他站到了路昭身边,拿眼睛瞟了瞟他,路昭朝他轻轻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昔日汉高祖斩白蛇至武帝历六十余年,太史公司马迁乃修《史记》,为圣贤明君、良相忠臣立传,以史为鉴知得失,昭示后人。
而我大虞自太祖以来已历百年,可却无史书记载,朕何以对先祖,又拿什么来教化民众?”
赫连焘看了一眼立于殿内的大臣们,脸上浮现出痛心疾首的神色来:“今日朕请各位*卿来,便是想说这修史之事,有哪位*卿愿意主持此事?”
大殿里一片默然,文臣们互相望了望,可谁也没有开口。
赫连焘讶异的看着众人道:“莫非此事很为难不成?”
这时一人应声而出,大家一看,却是中书侍郎崔英,只见他握住玉珪道:“皇上,我大虞自太祖来,文治武功,莫不四海敬服,理应书之帛简,镌于金石,昭之当代,示之后人。
然人无完人,虽圣人不免有过,臣等不敢妄自非议。”
崔英的话说出了在场文臣的心声,历代史官着述,很少能有善终者,即便是太史令司马迁,也身受宫刑,连做男性的权利都被剥夺,谁又敢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去着那国史呢?
就听赫连焘大笑道:“史者,人之口也,心口一致谓之实,故有史实一说。
秉笔直书,乃史官之美德也,大虞国史尽可从实而录,众位*卿不必多虑!
太史令高远听旨,朕命你综理史实,着成《虞史》,以昭天下!”
一位瘦骨嶙峋的老者从文臣行列里走了出来,他满头白发,可精神矍铄,身子激动的在不住颤抖:“老臣等皇上开口已经多年了,谢皇上器重,老臣必将尽心竭力,秉笔直书,刀笔为锋,不会遗漏半分!”
太史令高远乃是大虞开国功勋高家的后代,可偏偏他家香火不旺,传至今日只剩了高远一支。
这高远虽是胡人,确不喜骑射,自小便喜*儒学,和性子也孤高正直,本来袭着家里的爵位,因为不会说话得罪了赫连焘,不住的降级,到最后挪了他去当太史令,偏偏他也不介意,直说皇上体恤,终于让他能发挥自己所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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