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送的行,我怎么会哭。”
叶玑罗慢慢道:“而且,这是家人,不一样的……”
“我唐突了。”
叶玑罗扯了扯嘴角,算是笑过了。
“我记得以前不知道谁说过这么一句话,男人只有在父亲的葬礼上才会真正长大,但我不是男人……东方,你看我长大了吗。”
琴师无言。
叶玑罗闭上眼道:“问你也没用……也是,你是仙人,目无下尘,如今这人间悲欢一场,入不入得你眼我是不知,于我,是够了。
我爹……他生前,我一直想让他以我为荣,现在他走了……我知道这是早晚的事,不恨他丢下我走得太早,只是有点遗憾来不及让他知道,他的女儿以有这样的父亲而骄傲着。”
“逝者已逝。”
“嗯,对,逝者已逝……都要向前看。”
身形一晃,琴师下意识伸出手扶过。
叶玑罗没有什么不自然的地方,道:“我跪久了有点麻,你扶我去看看龙牙骓,是它把爹从战场拖出来的……受的伤不比爹少。”
一步步,从灵堂挪开,脊背未曾弯曲过。
“……”
偏厅内,古怪氛围漫开。
“这位应当是叶姑娘的……江湖朋友?”
“这丫头交游广……”
老国公亦不是好糊弄的,紫衣王侯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只是双方互相留有些颜面,不好说开。
老国公语气平平:“夜已深,九殿下深受陛下宠爱,勿让府中丧气冲撞玉体。”
听出逐客之意,紫衣王侯也不好再逗留,告了辞便离去。
“殿下……要不要去查明那人的底细?”
谋士担心的就是这个,这叶家小小姐,年幼时就是出了名的任性不服管教,如今若是在外面心许了白衣,想必也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主。
靖国公府不同别的世家大族,对儿女姻缘从不作约束,到时落得一个逼迫靖国公孤女下嫁的罪名可是得不偿失。
紫衣王侯自持气度,摇头道:“我敬慕此女,并非一时兴起作非非想。
我看人眼光一向不差……那人也是君子坦荡荡,你我又何必作了小人,反而落了下乘?”
“殿下说得是。”
……
龙牙骓,便是靖国公战马,世间仅此一匹,以生肉为食,以烈酒作饮。
想来,也有十年了。
它老了,但依然神骏,见惯了战场血色的眼睛,早已化作了玛瑙似的血红。
对它来说,主人不是主人,它只有兄弟。
它重伤,背着兄弟的遗体,从刀光剑影里以獠牙杀出血路。
而现在,它也是为了兄弟,只能躺在马厩中,血瞳无神地看着远处飘摇的白幡。
叶玑罗知道它的焦躁,一遍一遍抚摸着它还带着沙子味道的鬃毛。
“龙牙,告诉我,你是不是不想在这里等?”
龙牙骓轻嘶一声,它的獠牙断了一个,是那时咬断敌人钢刀太多而断的,看起来有些滑稽,但是一路凯旋,十万军人,无一人嘲笑它。
东方独幽看着这匹老马……他很少对凡人产生敬佩,如今这一个未曾谋面的凡人,一匹凡人的凡驹,却是让他觉得,无从挑剔。
“我爹当年第一次抱着我骑它,就把它当养我一样……有时候还更上心些。”
叶玑罗熟练地给龙牙骓撒上伤药,这伤药极烈,马儿却是因为疼痛,反而比之刚才更显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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