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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他倒酒的时候,黑泽阵一直用余光盯梢着他的一举一动,确认他没有放不干净的东西,刚听了两句,就明白了,言下之意是要劝酒。
黑泽顺从举杯,对方却忽发癫痫似的手抖,酒杯如大卡车般撞过来,浅口杯洒出的大半酒液就这么斗志昂扬地冲向黑泽阵的衣领。
那动作,简直生怕别人看不出他是故意的。
黑泽立刻明白是西井通过这人给他摆谱,因此不躲不闪,让那酒液泼上自己的外套。
“真是抱歉。”
黄毛小弟露出一个虚伪的谄媚笑容,“不小心手抖了,不好意思啊,看这件外套挺新的,有点像西井哥新年送大家的那件,好像又不太一样。
要不要我赔你一件新的?”
黑泽阵厌烦这种曲棍球似的聊天方式,又要打哑谜又要演戏,实在烦人,他淡定地回复:“没关系。”
一旁看戏的西井这才对着黄毛悠悠开口,语气带有几分谴责:“佐三郎,太大意了,怎么跟你说的?”
“非常抱歉……”
“好了,出去,看到你就心烦。”
黄毛小弟佐三郎唯唯诺诺地应了声,给他们带上门。
“他一直都这样毛手毛脚的,黑泽,你别介意。”
西井用视线打量他,“你长得很快,年初送你的那件外套,是不是已经尺寸不合适、穿不上了?”
极道组织也有‘年终奖’这种东西,一般是直系大哥送几样实物,再加上一笔丰厚的奖金。
今年,黑泽阵从他那里收到的‘年终奖’之一,就是一件昂贵但款式普通的外套。
这外套当然不止他一个有,是西井给小弟批发的,款式相同尺寸各异,就和发校服一样,越发像是管制高中生了。
‘尺寸不合适,穿不上’
?
好笑。
他根本没穿过。
这句话一出,黑泽阵就领悟了西井的言下之意,他选了个挑不出什么差错的回答:“合适,有任务不穿,怕弄脏。”
尽管不太关心组织内部的龙争虎斗,有些流言还是会传进耳朵里。
就比如西井与二把手为夺权针锋相对的事情。
近期的一些任务,无论是运货还是杀人灭口,乍一看似乎毫无关联,只是把这么一件事吩咐给他做了;仔细一想,又处处都能与二把手最近在撮合的合作联系上。
比如要他杀那个叫‘浜野’的目标,也是为了给二把手添堵。
黑泽阵懒得在这些弯弯绕绕上费心思,但不代表他看不懂。
西井脸色立刻缓和了,笑容也染上货真价实的舒心:“尽管穿吧,如果弄脏,再买就是了。”
他自然是觉得黑泽年轻好拿捏,喝一口酒,接着打起感情牌,“黑泽,你已经在我手下快两年了吧,刚碰到你的时候,还是这么小的个子。”
他比划了一下高度,又反手拍了拍黑泽阵的肩膀,“连日文都说不利索,像个流浪的狼崽子……”
黑泽阵垂着眼睛掩饰心不在焉,仿佛听得很认真。
这个老东西,又开始了。
四年前,母亲因病离世,几年不着家的父亲回来帮她处理后事。
如女人生前所托的那样,他为她举行了一场海葬,然后不情不愿地继承了她唯一的遗产:他们两人的儿子,黑泽阵。
黑泽阵相信,如果不是母亲生前再三含泪嘱托‘你一定要好好抚养他长大’,这人绝对不会带他走。
血脉相通也许有些道理,黑泽阵知道父亲视他如超市买酸奶送的丑杯子,完全不想要,只想随便找个垃圾桶丢了,眼不见为净。
黑泽阵不怪他,因为在他眼里,这个和他有着相似轮廓和银发的便宜老爹就像不小心沾到脚底的口香糖,不仅想眼不见为净,还觉得恶心反胃。
此后,黑泽跟着父亲辗转多地,他们住在一个屋檐下,关系却连合租室友都不如,动辄恶语相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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