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时候,很生气。
呼吸扑在她眼皮上,带着雪后灌木冷冽的气息。
明雪霁觉得眼皮上火辣辣地热起来,抬不起眼,脚也有些发软。
他难道真的只是在对她生气?
余光瞥见淡绿袍角微微一动,计延宗转过了头:“你脸怎么那么红?”
明雪霁猛地回过神来,急急摸了下脸,烫得厉害,语无伦次地遮掩:“病还没好,有点发烧。”
病没好吗?可是方才,分明没有那么红。
计延宗又看她一眼:“廖长史很是照顾你,再三问起你的病情,还说待会儿派人把药给你送过去。
我猜测他是因为极爱品茶的缘故,所以对你格外高看一眼,这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你万万不可行差言错怀了我的事,不过。”
他顿了顿,明雪霁抬头,对上他怀疑的目光:“你真的懂茶道吗?”
一个无知无识的内宅妇人,怎么看,都跟茶道这种风雅的事情不搭边。
计延宗有些怀疑她是听明素心讲过,学了些皮毛,毕竟明素心在这上头颇有些名声:“若是不懂就不要乱说,多向你妹妹请教请教。”
明素心的茶道,是按着当下时兴来的,讲究意境仪态和风雅,与她从母亲那里学得的,专注于茶水本身、不在意外物的茶道,根本是两种路子。
不过,跟他有什么好说的呢。
明雪霁点点头,没有分辩。
计延宗停住了步子。
不对,她的反应完全不对。
提起明素心,尤其是这种情况下提起,她应该委屈伤心,哪怕她像前些天那样跟他争吵呢,也决不应该是现在这种,完全无所谓一样的平静。
她那么爱他,怎么可能能无所谓?计延宗想起方才那一握,她急急甩开时脸上明显的厌恶,压低了眉,忽地又伸手来握:“跟上我。”
手指触到柔腻的肌肤,看见她突然抿紧的唇,她眼中不再是无所谓的模样,眼梢垂下来,似是想甩开,终于又忍住了。
手腕很细,很圆,因为骨架小,所以握在手里只是软软的一截,计延宗心里突然沉下来。
他没看错,他碰她时,她的确是厌恶。
她怎么可能,厌恶他?!
计延宗觉得不可思议,觉得有什么坚不可摧的东西突然动摇,紧紧攥着明雪霁,攥得那么用力,白皮肤上泛着红痕,她始终低着头抿着嘴唇,一声也不吭。
她在忍,忍耐对他的厌恶。
她居然这么厌恶他!
可她方才分明已经认错,听话得和从前一样,她怎么可能私心里这么厌恶他!
大太阳晒着,计延宗觉得有些眼花,不能相信,然而理智又清清楚楚告诉他,一切都不对。
她居然学会了跟他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她那么老实单纯,一眼就能看清的女人,居然学会了欺瞒,还是对他。
一定有哪里出了问题。
用力将人拉到近前,低声唤道:“簌簌。”
明雪霁抬头,对上他黑沉沉的眼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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