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章采访
——“有没有话想跟我说?”
沈茹菁避开了他的目光,陷入回忆。
有吗?
那肯定是有的。
在十八岁之前,沈茹菁都习惯了独立懂事,习惯了帮家里节俭省钱。
一个人上学,一个人回家,买小卖部里精打细算后最便宜蒙尘的卫生巾,学校发的没有人喝的劣质草莓牛奶是她学生时代唯一不多的零食。
在别的七八岁小女孩无忧无虑地跟父母撒娇想吃肯德基的时候,七岁的沈茹菁已经能在沈丽华的鞋摊上,熟练地稚声吆喝着卖鞋子。
路人的叔叔阿姨爷爷奶奶,会笑着对沈丽华调侃说你家女儿真懂事,这么小的年纪就会做生意了。
然而沈茹菁自小对那些眼神敏感,那种隐隐约约有些居高临下的怜悯,像是在说——
没有爸爸的孩子,怪不得这么可怜。
当世界上唯一与她血缘关系最近的人,毫无意识地躺在手术室里时,那应当是沈茹菁最最最想念宋洵的时刻之一。
接到消息之后赶往医院的沈茹菁,大脑一片空白,只能听见三姨和医生交流时的几个字眼‘脑积液’‘高脑压’。
那是她人生第一次签病危通知书。
她一直以为这只是电影里的情节,可当这一切真实发生的时候,白纸黑字,条条框框,看不懂的术语,她麻木地签下这一切,看着手术室的灯一直亮着,茫然地想,她是不是还在做梦?
如果是做梦,这个梦也太细节了。
细节到医院jsg里浓雾似的沉重压抑氛围,刺鼻的消毒水,都那么真实。
她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给宋洵打了电话。
她想,其他都无所谓了,她只是现在真的迫切地需要他。
她已经习惯了三个多月来那个熟悉的温暖怀抱,习惯了埋在他怀里轻嗅那令人安心的清香,习惯了与他十指相扣的温度,还有那坚实的肩膀,仿佛容纳得下一切负面情绪的港湾。
习惯了与他倾诉所有的喜怒哀乐,她过去的四个多月时光,甚至过去的一年学习生活,每一天都有他的出现和参与。
电话没有人接。
算算时间,宋洵应该在上课,亦或者在外面演出,可能手机静音或者没放在身边。
她破罐子破摔,一连打了三四个。
还是没有人接。
她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真的有男朋友吗?还是说宋洵这个人只是她做了几个月的一个美梦?包括时至今日,她也仍旧在梦中?
那天她从天黑等到天亮,期间她设想过无数最坏的结局,光是想想就几近窒息,每一分每一秒都漫长到难以忍受。
养成依赖人的习惯只需要不到一个月,然而随之而来的戒断反应却可能持续很久很久。
而现在,这个曾经让她花了很长时间来戒断的人,低声问她。
明明已经过去了这么久了,她竟然还会因为对方的话而心跳不止。
她承认她那一年很想他,甚至在后来的岁月里,偶尔也会梦到他。
回忆的浪潮来得太凶猛,那是他带给她的烙印。
“也许吧。”
沈茹菁思绪有些乱,轻声道。
“也许?”
宋洵垂眼,缓声道。
或许是日头太大,被风吹太久了,又或者是他的话如同一个大浪兜头打过来,又急又湍,沈茹菁有些头晕目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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