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过透着光的门缝,他看到爸爸妈妈把同样被雷声吓醒的弟弟抱在怀里哄,妈妈给弟弟讲三只小猪的故事,爸爸腿上窝着弟弟白天捡回来的野猫。
多么温馨的一幕啊。
在他的家里,连野猫都有故事听。
“哥,不要想了,听我讲的就好。”
恍惚中,一双手把年幼的他抱起。
靳寒感觉到自己漂浮着的灵魂缓缓落地。
他睁开眼,侧头看向裴溪洄的方向,裴溪洄笑着问他:“我讲得好听吗?有没有声情并茂?”
靳寒说还行,他又问:“三只小猪盖房子,老大用茅草,老二用木头,老三用石头,最后只有老三的房子抵御住了大灰狼,哥你觉得我是哪头小猪?”
他以为靳寒会说他是老大或老二,因为他惯会偷懒和投机取巧。
可靳寒却说:“哪头都不是,你不需要自己盖房子,也不需要一个人抵御大灰狼。”
裴溪洄一愣,“那哥需要我做什么?”
“快乐,平安,留在我身边,成为自己想成为的人。”
裴溪洄眼眶有些湿。
“这就是哥对我的全部期望吗?”
“可你连这样都没做到,不是吗?”
裴溪洄哑口无言,心里疼得发酸,扯过被子把自己蒙起来团成一团。
被子里有一方狭窄的黑夜,他亮晶晶的眼睛就是夜空中的两颗星。
他眨巴着眼睛告诉哥哥:“前两天我去了趟乡下,从地里收了一把很香的麦子。”
“收那个干什么?”
“做麦芽糖。”
指尖倏地抽动一下,靳寒睁开眼睛。
时间在这一刻变成一条潺潺的河。
他想起以前某一年过生日,裴溪洄按惯例给他买来两包麦芽糖,他拆开吃了,有些遗憾:太甜了,是糖精做的,不像他小时候吃的那种,有股麦香味。
裴溪洄摆摆手:“那就换一种糖嘛,什么糖不比麦芽糖好吃啊。”
靳寒失笑,没再分辨。
确实如此,三十岁的男人还执着于吃一块小时候的糖太过矫情,人都要向前看。
但那根油腻腻的绳子和全家人将他卖掉时看向他的希冀眼神,早已在天长日久中成为他心底剜除不掉的沉疴烂疮,连带着那天没吃到的两包麦芽糖,都变成了没人能理解的执念。
没人能理解,他就不再提。
那天下午,他自己开车买遍了岛上所有便利店的麦芽糖,坐在码头边一个个拆开品尝,结果全都和记忆中的味道相差甚远。
也是那一刻靳寒才明白:有些遗憾注定永远都是遗憾,即便他如今已经家财万贯也无法改变。
但裴溪洄却告诉他:“总会有办法。”
“哥走了之后我就去了你小时候常去买糖的便利店,以前的店主不干了嘛,把店面盘给了一个阿姨,我问阿姨找到了老店主的联系方式,想问问他以前那种老式麦芽糖是怎么做的,可是电话打过去是他儿子接的,老店主一年前就去世了。”
裴溪洄愁眉苦脸地叹了口气。
靳寒以为这就是他找糖的结局,无所谓说:“只是一块糖而已,不用这么麻烦。”
裴溪洄却摇头:“只是一块糖而已,为什么要让你吃不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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