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撮子这才转过脸,走到台阶近前,赔起笑,作了个揖:“王小相公。”
“你是那个最爱撮鼻屎的贾撮子?”
“嗯……”
贾撮子尴尬之极,只能继续赔着笑,“我是来跟王小相公请问一桩事。”
“想跟我讨些鼻屎去撮?”
“不是,不是。
我是想问那大土丘——”
“娄老吝叫你来的?”
王小槐顿时打断他,“我爹娘都埋在那上头,一百年、一千年,我也不会转给他。
你回去跟他讲,他已老得那样了,不如赶紧去死,好到阴间去求我爹!
我爹若答应了,我便转给他——两国相交,不斩来使。
这两颗栗子你交给他,就当信物——”
贾撮子见王小槐话语似真似顽,不知该如何应答。
他原不必像三槐王家的亲族,碍于辈分,都怕这孩童。
但王小槐毕竟家财巨富,仅这泼天财势,便已将他压软,再加之有求于王小槐,更不敢得罪,只得伸手接过两颗栗子,赔笑说了声“好”
,转身失失落落回去。
过了那短桥,他正在思忖该如何诱劝王小槐,却见一个三十来岁汉子,牵着两头牛从田间过来,是同村的郑五七。
郑五七是个五等下户,只有十来亩地,远不够养活一家老小,佃了三槐王家的几十亩地来种,才勉强过活。
他家中原先并没有牛,去年年初,不知是偷是抢,竟有了两头牛。
他自家说是买的,村里却没人肯信。
郑五七性子有些粗夯,时常跟人殴斗。
自从有了这两头牛,越发气粗起来,鼻孔昂得能把树上叶子全都吹落。
原先,贾撮子比郑五七强许多,郑五七见了他,从来都是笑着先问候。
自从贾撮子田地被括后,对面再见到,郑五七总是高昂鼻孔,等着贾撮子先问好。
郑五七刚才其实已瞧见贾撮子,走近时,却又扭过头装作没见,昂起鼻孔,特意放高声量,催唤身后那两头牛。
那两头牛牛角上都涂成红色,各扎了一根旧红绸。
贾撮子心里有事,也装作未见,放快脚步,朝家里走去。
到了家门前,听见七岁的二儿在院里唤鸡,他忽然一惊,二儿的声音和王小槐竟有些像。
随即,他心头急跳,猛然有了个主意……
第二天下午,他忙完活儿,带着二儿来到田间,仔细交代过后,便朝郑五七家的田地寻去,远远看见郑五七驱着一头牛在犁地,恐怕是打算种麻。
他又左右望看,这边河岸边有棵大柳树,树叶已经落了大半,只剩一些稀落黄叶。
树边一座小草棚子。
那树荫下歇卧着一头牛,牛角上涂了红,拴了根红绸,正是郑五七的另一头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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