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了嘛,都听说了嘛,那个荷亦小娘们儿啊,放浪成性,得了花痴病啦,她是故意在全长安的男人眼前脱光衣服,卖弄风骚呢!”
奸情人命本就是老百姓茶余饭后最爱的谈资,少女舞伎无瑕的玉体更给他们提供了太多令人血脉偾张的幻想素材,于是故事每经过一个人的口中,都会被不怀好意地添油加醋,以讹传讹,很快便成了全长安最喜闻乐见也最不堪入耳的传说。
婵夕从房间里抱出一只沉沉的箱子,当街倾囊倒出,铜板,金块,首饰钗环,文玩器物滚了一地,小乞儿们没命地拥上来抢夺。
她散尽积蓄,让全城的小乞儿们把一条消息广而告之——
“去告诉全城的人,荷亦洁身自好,一向跟毒品和歹徒毫无瓜葛,她只是因为痴迷练习‘掌上舞’,过度节食消肌,才熬坏了身子,导致神思恍惚,行为失常!”
小乞儿们钱收了,话也传了,却收效甚微,人们只相信他们喜欢相信的事情,只传扬他们愿意传扬的故事,婵夕能用钱财买下小乞儿的嘴,却买不来全长安人的耳朵,更买不下他们那但凡听到一点风吹草动就浮想联翩的脑子。
通宵达旦营业的蕉芸轩只得破天荒地早早闭门谢客,连窗帘也拉得不透一丝光亮,断不给那些扒着门缝想要探听细节的隔墙之耳们一点点机会。
众姐妹们也得了婵夕的命令,各自待在房中不许出屋,但孟得鹿很放心不下荷亦,便悄悄开了窗子翻身出去,一溜烟儿爬到了荷亦窗外,如履平地!
义母虽然很疼爱她,授艺时却从不手软,她又聪颖淘气,练功时竟将舞艺与功夫融会贯通,义母觉得有趣,也顺势稍加指点,久而久之,她便有了点轻功傍身,所以今日才敢那么不要命地从赌坊二楼翻身跃下。
她野猫似的缩在荷亦的窗外,房间里有隐约的人声,她屏住呼吸,听出是漫香在说话!
自打从“鸾羡会”
上被抬回房间,荷亦便不吃不喝,把自己紧紧地裹在被子里没有再出过房门,可她还是觉得全长安人的目光就像无数只甩不开的黑手,先穿透铜墙铁壁将她身上的衣物撕成粉碎,又相互挽结成一道道黑色的绳索,将她手脚捆缚,悬空吊起,一丝不挂地当街展示!
黄昏时分,趁着漫香和婵夕在忙着处理长安城内的风言风语,店里的姐妹们都像排演过似的一一从她房门外“路过”
,“闲聊”
的声音不重不轻,却字字入耳。
“哎,都怪我眼神不好,错过了这么香艳的场面,可惜,可惜,下次,我一定凑到近前看个仔细!”
“出了这样的丑事,别说在蕉芸轩里待不住了,就是整个南曲也不要这样的货色,恐怕只能去北曲最下等的妓坊才能勉强栖身了……”
“听说,北曲里的假母磋磨人的手段可多了,荷亦姐去了会不会受苦啊……”
“她要是再,再赖着不走,岂不是带累坏了整个南曲的名声?连,连我们姐妹都觉得脸,脸上无光呢!”
“有了今日‘风光’,她再留在咱们南曲才是屈才呢,真若去了北曲,全长安城的老少爷们儿肯定都去照顾生意,只怕连门槛都要踏破了呢,哈哈哈……阿嚏!”
姐妹们的话像一根根钢针刺进她的耳朵,她知道这是平康坊里不成文的规矩,在南曲营业的都是上等艺伎,卖艺不卖身,一旦失贞就会被逐出南曲。
“娘,你不用撵,明天我就走……”
荷亦缓缓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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