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起得晚了一点。
八点上班,印家厚必须赶上六点五十分的那班轮渡才不会迟到。
而坐轮渡之前还要乘四站公共汽车,上车之前下车之后还要各走十分钟的路程。
万一车不顺利呢?万一车顺利人却挤不上呢?不带儿子当然就不存在挤不上车的问题,可今天轮到他带儿子。
印家厚打了一个短短的呵欠后,一边飞快地穿衣服一边用脚摇动儿子:雷雷!
雷雷!
快起床!
老婆将毛巾被扯过头顶,闷在里头说:小点声不行吗?
实在来不及了。
印家厚说:雷雷叫不醒。
印家厚见老婆没有丝毫动静,只得一把拎起了儿子,嗨,你醒醒!
快!
爸爸,你别搡我。
雷雷,不能睡了。
爸爸要迟到了,爸爸还要给你煮牛奶。
印家厚急了。
公共的卫生间有两个水池,十户人家共用。
早晨是最紧张的时刻,大家排着队按顺序洗漱。
印家厚一眼就量出自己前面有五六个人,估计去一趟厕所回来正好轮到。
他对前面的妇女说:小金,我的脸盆在你后边,我去一下就来。
小金表情淡漠地点了点头,然后用脚勾住地上的脸盆,准备随时往前移。
厕所又是满员。
四个蹲位蹲了四个退休的老头。
他们都点着烟,合着眼皮悠着。
印家厚鼻孔里呼出的气一声比一声粗。
一个老头嘎嘎笑了:小印,等不及了?
印家厚勉强吭了一声,望着窗格子上的半面蛛网。
老头又嘎嘎笑:人老了什么都慢,再慢也得蹲出来,要形成按时解大便的习惯。
你也真老实到家了,有厂子的人不留到厂里去解呀。
屁!
印家厚极想说这个字可他又不想得罪邻居,邻居是好得罪的么?印家厚憋得慌,提着双拳正要出去,后边响起了草纸的揉搓声,他的腿都软了。
返回卫生间,印家厚的脸盆刚好轮到,但后边一位已经跨过他的脸盆在刷牙了。
印家厚不顾一切地挤到水池前洗漱起来。
他没工夫讲谦让了。
被挤在一边的妇女含着满口牙膏泡沫瞅了印家厚一眼,然后在他离开卫生间时扬声说:这种人,好没教养!
印家厚听见了,可他希望他老婆没听见。
他老婆听见了可不饶人,她准会认为这是一句恶毒的骂人话。
糟糕的是儿子又睡着了。
印家厚一迭声叫雷雷。
一面点着煤油炉煮牛奶,一面抽空给了儿子的屁股一巴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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