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此言是什么意思?”
我虽是个愚钝之人,但这四年,读过许多书,听过许多故事,也巧合的,见过或梦到过一些匪夷所思之事,所以,当江知栩这样问时,我只觉隐隐心惊。
这三年,我亲耳听过祖父所做之事,知他以我之名,以长公主之意擅自干涉过许多朝政之事。
也知他以丈人自居,视江之栩从来都似毛头小孩,但他们不知,我自初次见江之栩之时,就在幼年懵懂间明白天子之所以不同。
岁时,我曾给家中去过书信,除了写对爹爹、祖父、祖母的思念,就是字里行间隐忍着表达我于宫中之艰难及疲惫。
我在心中藏着对他们的愿望,盼着祖父能明白我一个岁女娃都明白的道理,明白皇帝是九州天子,不是沈家天子。
也希望爹爹能从旁相劝,臣子受命于天,平安是福。
可他们从没有回过书信,连我那年昏睡一月之时,爹爹和晚娘奉旨进宫来唤,也未曾留下任何只言片语。
他们还是那般肆意。
可今日这句话,却实在让人担心,我怕梦中劫难成真,怕有一天真的亲情无系。
可面前的皇上身着龙袍,立于雪中,说这话时神情坚定而决绝。
我静静站着,知身体已在控住不住中微微颤抖,只好诚实而温婉地向他道:“臣妾既已入宫,皇上就是臣妾唯一的家人,只是血浓于水……”
“血浓于水?呵,可这世间所有,都历历在目地证明,他们,从未如此这般认为过!”
他突然仰起头,呐呐道出这样一句话来。
未央庭内,倏地又下起了纷纷扬扬的小雪,那雪花轻盈飘舞,宛如一群未染尘埃的白色蝴蝶,轻轻地覆盖住院中每个角落,我分明看到他仰起的侧脸中,有隐隐约约的泪光,欲缓缓坠下。
“下雪了,送沈婕妤回宫吧。”
可他他背过身去,只淡淡地对月昌说道。
……
这一路上,我都心事重重,坐在步辇中愣神,竟连吉宁在身后唤我都没有听到。
“沈!
婕!
妤!”
直到她叫得如此大声,才将我从思绪中拉了回来。
我循声回望,转头看到吉宁坐在身后步辇中气鼓鼓地瞪着我,她的步辇较我慢一些,抬步辇的人明显有些吃力。
“你方才怎么了,我至后方喊了你三遍都未曾听见似的。”
见我终于回头,吉宁佯装生气地嘟囔。
“没什么……刚刚在想一些事情,出了神。”
“那我猜猜,是在偷偷思念我皇兄,还是在想今晚的家宴和花灯?”
“……”
“哎呀,又不答我?小嫂嫂我给你讲啊,我今晨可厉害了,竟把那三个心狠手辣的妖婆骂得哭着跑了,然后去准备了好些好吃的,有炸糕、有红枣花糕、有橙汁虾饼、有灌浆馒头,午膳去我那儿,咱们一起吃呀?”
“你就不怕那三位教习女官又去长公主那里告状?”
我看着一脸兴奋的吉宁,好生替她这风风火火的性子担忧。
她虽比我年长,但除了比我胖许多高许多以外,竟哪里都比我更像个孩子,遇见那让自己不开心的人或事,是能骂则骂,不能骂则打,现今没有一点公主该有的端庄稳重了,倒越来越像那可以“养猪种树”
之人,也算是为自己的梦想努力前进吧。
“告就告呗,她江淑茹现在还能骂得过我不成?”
吉宁满脸骄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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