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船家一家早已收拾了饭菜,虽只用一条大鱼,却整治了四个菜鱼头炖汤,鱼尾焦炸,鱼身从脊背上剖成对称的两半,一半加了葱姜清蒸,底下铺了一层他自家腌的咸菜瓣,一半用红烧,配了足足的粉皮与面饼,再配上一盘酱瓜、一盘萝卜干并一大盆米饭,桌面竟显出相当的丰盛,更兼香气诱人,顿时将人肚里馋虫尽数勾出。
谢楷平日虽饮食精细,此刻也不免生津滋涎,入座只随意与章回让一让,举箸便往盘中拣去。
章回见他吃喝开怀,似已将先前不快全然忘却,也填一小碗米饭,在旁相陪。
饭毕,船家女人送了水到舱里来供洗漱。
谢楷因先头来得匆忙,并无衣物随身,此刻也只得先用一件章回的衣服穿了。
好在两人身量仿佛,冬日里衣袍又较平时放得略宽大,此刻穿上倒也合身;只是待把周身那些配件玩物儿戴上,却显得不再相宜。
章回笑道“罢了。
真是天生只该穿绫罗绸缎的命。
这么身棉袍子在你身上竟不顺眼起来。
总算只临时穿一穿。”
谢楷也笑,又一自己身上,道“我觉得倒好。
不如明天也不换过,就这么穿着去。”
两人又说笑一阵,方才歇下。
到第二日,天色才刚有些亮,船便从镇江,继续南下常州。
不多时,章回、谢楷也先后起来,船家女人又送了热水来,供他早晨洗漱,再又送了早饭来。
这次却是简单,只有瓷瓮装的白粥和一小坛子酱菜。
船家女人一边递过扁竹篮子里装的碗筷,一边说“实在不晓得公子爷们起得这样早。
那掺鱼汤的粥还没弄好,要在炉子上再煨着一刻多钟才好入味。
要不行,我先批些鱼片往热汤里滚了,蘸上些酱醋姜蓉之类的,给相公们配粥”
章回立刻扫了谢楷一眼,问“又是你的主意一大早的弄什么鱼片粥吃,也不嫌麻烦。”
谢楷立刻叫起撞天屈“可不是我我昨儿一总跟着你,我做了什么你能不知道你说,我可有几时离开,又几时单对人说过一句话”
说时,眼珠乱转,顿时到那小童进宝正悄悄往舱门边溜去,忙叫起来“好哇我知道了定是你这小油猴子弄鬼还不快给我回来,跟你家相公说个清楚去”
进宝道“怎么就见得是弄鬼原是想谢相公多半吃不惯船上的吃食,才特地请水嫂子弄的这个。
可惜我一番好心,都叫瞎子点灯白费蜡。”
谢楷道“谁说白费既然弄了,我准定要吃的。”
转向船家女人道,“那粥不要急,鱼汤入味慢,细细多熬些时辰不妨。
倒是拿两块去了皮的姜,与蒜瓣一起捣碎了把鱼片都给腌上是正经。
一会儿滚粥下鱼片,再稍稍点一点胡椒,那才叫一个鲜美。”
章回摇头,道“这船上有油盐辣子就不错,哪来的胡椒真真人心不足。”
挥手示意船家女人自管整治去,一边自己从瓷瓮里舀了粥,就着酱菜慢慢吃起来。
将将吃完,又让拿了茶水,倒入碗中,将残余粥汁米粒连水一同饮尽,这才将碗筷搁到一边。
谢楷见状不禁笑道“果然惜食惜福。
你平时最不朱熹,他许多话倒是做得彻底。”
章回答道“择善固执,原就是这个道理。”
两人又闲扯几句,那边船家女人将整治好的鱼片粥放在一个木的带耳捧盒里端进来,说“第一次弄,大概不好。
相公们只当吃个河中鲜罢。”
章回笑笑点头,让进宝接了捧盒,搁到舱中桌上。
进宝先盛一碗给谢楷,再用一个只比茶盅略大的小碗盛了两调羹,递到章回面前,随后连捧盒带粥一起端到旁边脚蹬上坐下。
谢楷慌得叫道“那小子,怎的一句话不说,恁大一锅粥就抱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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