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郸心里冷笑一声,不耐烦道“如果你是来替你娘当说客的,那还是请你快些打道回府吧。”
“我的想法不会因为你这三言两语而动摇。”
张衍抬起那双琉璃眼,摇摇头说“其实我这次前来,是遵了家母的嘱咐,家母听闻师兄病了,特地叫我过来探望。”
李郸不屑道“少替你娘假惺惺了。”
张衍平静地解释说“家母怕她亲自过来,又惹师兄不快。”
“来探望是家母的意思,而我这次过来,另有用意。”
李郸皱起了眉。
张衍是正对着李郸,背对着桌的,清瘦的腰身抵着桌角,袖口底下的手指微微曲起,不动声色地抚过了身后桌案的纹路。
微凉的纹路更有利于他整理思绪。
少年顿了顿,神情自若地继续说“我娘是俞先生和陶山长请来的。”
“师兄也该知晓,俞先生与知县交好,而这童子试第一关便由知县亲自主持。”
李郸心中冒出起了点儿隐约的预感,皱眉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衍没有别的用意,只是想说,举业非但只考人才学,主试官同样重人品性,这与朝廷抡才选官是一样的道理。”
“师兄此举若传出去,”
张衍顿了顿,脖颈喉结滚动了两下,袖中的手又轻轻拂过了桌面,似是在给自己鼓气,“旁人只怕要闲话师兄不尊师重道的。”
李郸睁大了眼,几乎瞬间就明白了张衍这话是什么意思。
顿时气结“你”
张衍却好似什么都没说,又好似只是过来好心提醒一句,坦然自若地微微颔首,拱手道“衍想对师兄说的话都已说完,还望师兄多加考虑,好自为之。”
说罢,以一个几乎挑不出什么错处的动作,缓步退出了号舍,并顺手关上了门。
关上门口,张衍却没急着走,而是静静地在门前站了片刻,吐出一口气。
他想的其实颇为简单,娘的身份特殊,在院少不得要被人轻,他为人子不得不做点儿什么进行保护。
借俞先生的势敲打李郸是一,他借娘的名义去给他送药,到时候再对舆论稍加引导是其二。
正要离开,却猛然顿住了脚步
只因为面前不知何时已然出现的人影
那一瞬间,张衍几乎惊得手忙脚乱,像只弓起脊背,险些一跃而起的白猫。
如果说方才的张衍更像是少年试着作大人官场上那般你来我往,运筹帷幄的模样的话。
面前的俞峻,不言不语间,神色冷淡,风姿却更为高彻隽永,这不动声色的气势足将少年压矮了生生好几个头不止。
一大一小,静默地注视着。
空气里诡异地安静了下来。
这简直好比一只清瘦的、身姿秀美的黑猫,蹲坐在前,静静地凝视着眼前的糯米团子。
糯米团子紧张得几乎炸毛,大的冷汗几乎都快从鼻尖儿冒了出来,艰难地一字一顿地开了口“先、先生。”
还有什么比威胁同门师兄被当场抓包更尴尬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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