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打落牙也要和血吞、从不低头服软的人,在最痛的时候会抓着手喊他的名字,没有人能抵挡住这种棒槌开花的情节,苍泽帝君也不行。
哪怕他只是叫了一声帝君,没有叫苦叫痛,也足以把帝君的慈爱之心揉搓成一片汪洋大海了。
“没事了,我在这呢。”
他捏了捏迟莲虚软无力的手指,把他被汗水浸透的鬓发捋到耳后,“现在还疼吗?”
迟莲虚脱地呼出一口长气,很轻地摇了摇头,大概是疼得太狠了没缓过劲来,又叫了一声:“帝君。”
“是我疏忽了。”
帝君以掌心托着他的侧脸,“没想到药性这么冲横,应当循序渐进着来,若再谨慎些,就不用叫你平白受这种罪了。”
“才不是。”
迟莲声音微弱,一句话要喘三口气才能说完,却依然固执地辩驳,“要不是帝君在这里,我刚才说不定就撞墙自尽了……治病哪有不遭罪的,帝君没做错什么……”
前两天还听到点动静就拔剑,现在疼得要昏过去都不忘给他找补,帝君恍惚以为自己捡了个小棉袄,心中熨帖之余更加酸软,只是见他语句断续,神思不济,不宜再耗费心力,便点了点他的额头,轻声道:“小仙君嘴真甜。
既然如此,以后每天都由我来陪着仙君上药疗伤,好不好?”
迟莲闭着眼,闻言唇角弯起:“好。”
帝君左手在他鬓边轻轻一拂,淡蓝灵光闪烁,迟莲便觉眼皮发沉,听他说“睡吧”
,心里知道帝君在旁边守着,终于敢放任意识滑落缥缈深渊,在法术中渐渐睡沉了。
从这日以后,帝君果然没有食言,亲自承担起了为迟莲疗伤的重任。
然而蚺龙毒性峻烈,即便有龙胆入药,治起来也如抽丝一般缓慢。
帝君最初还叫明枢仙君隔三差五来照看迟莲,后来因为要陪着他上药止痛,再加上迟莲眼睛看不见,一有个风吹草动他就下意识地去拿剑,总这么一惊一乍也怪伤神的,索性连明枢仙君也不必来了,只有帝君一人能进出这间屋子。
他在迟莲的帐子角落里挂了只白玉铃铛,每当到来时不需通报,铃铛便会无风自响;迟莲若有事找他,也只消摇一摇铃,用不了多久,帝君自会过来见他。
迟莲在降霄宫里两耳不闻窗外事,每天把仙丹灵药当饭吃,苍泽帝君不假人手亲自照顾,就这么精心地将养着,也足足用了两个月才见起色。
直到这个时候,他方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是被帝君生生从鬼门关捞回来的,换作其他任何神仙,都不可能在一个微不足道的仙侍身上付出这么多宽容和耐心。
蛇毒拔除干净那天,迟莲终于获准睁眼下地。
其实这几天他的眼睛已能大致感觉到外界光影变幻,只是帝君管得严,怕他留下病根,一直小心地维持着蒙眼的状态。
结果到了可以睁开眼时,他又止不住地心中惴惴,生怕那些从眼皮透过的光线只是幻觉,一睁开眼睛,看到的还是无边无际的黑暗虚空。
他坐在床沿,微仰着头,感觉到帝君的袍袖拂过耳边,手指轻巧地解开了蒙
住眼睛的缎带,紧接着那熟悉的气息倏然远去,迟莲下意识地闭着眼睛伸手去拉他,却抓了个空,一下子就慌了:“帝君?”
“我在这里。”
帝君退到他几步开外,声音从容镇定,带着温存的安抚之意,“现在可以睁开眼睛了,不要着急,慢一点,抬起头来看看我。”
浓密长睫颤动扑闪,那双形状优美的眼睛终于缓缓抬起,露出它原本明丽清澈的光彩。
眼尾斜飞,瞳孔微棕,在明珠微光下犹如流动的琥珀,清楚地倒映着不远处帝君的身影。
他一开始只看得到晃动模糊的色块,渐渐地视线聚焦,由散漫至清晰。
虽然室内用法术遮住了窗外天光,只有壁上明珠柔和如纱幔的朦胧雾光,也足以让他看清长身玉立的苍泽帝君,就如那一天冰心池畔初见,风仪俊美的天神临水照影,向着青玉桥边含苞的红莲伸出手,引渡他脱去草木凡胎,从此步入瑰绮绚丽的玉京仙乡。
“帝君……”
帝君那么高挑端严的一个人,哪怕走路时衣摆都不会乱飞,此刻却稍稍弯腰,双手平抬,像是引导小孩子学走路,随时准备接住他,含笑道:“不怕,过来,到我这里来。”
迟莲一瞬不瞬地盯着他,像是生怕一眨眼就找不到他了,用手撑着床边慢慢站起来。
由于太久没有用眼,刚开始还不适应,他第一步迈得摇摇晃晃,脚腕本来就细,赤足踏在软毯上站都站不稳,眼看着要摔,但居然奇迹般地定住了,第一步就逐渐找回了平衡感,到后面几步干脆连看都不看,几乎是用跑的,跌跌撞撞地扑进了帝君怀里。
帝君总算是没有白等,稳稳当当地张手将他接了个满怀,感觉到迟莲极其眷恋地抱紧了他,两片蝴蝶骨振翼欲飞,瘦得比他那把旧剑都硌手。
两个月来为了治伤受尽折磨,实在难受时也只会握一下他的手,迟莲一直以来强硬得像是跟自己有什么深仇大恨,此时却如同走到了穷途末路,终于溃败地卸下铠甲心防,无言地埋进了帝君的羽翼之下。
如果这是他的终点就好了。
可惜天下无不散之筵席,美梦终究会醒,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他再留恋不舍也没有用。
帝君隔着一层单衣,摸到迟莲微微颤抖-->>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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