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药见裴慈上手,便识趣地停下了糟蹋荷花的魔爪,他虽然没有风雅插花的能力,却有相当高的审美,心里很清楚自己所谓的插花也就比把它们堆在地上好上那么一点儿。
裴慈的动作明明也十分随性,可花朵们就是非常听话,乖乖巧巧地排成了赏心悦目的造型比花更赏心悦目的是垂着眼眸认真插花的裴慈。
红药的目光定定的停在裴慈在朦胧灯光下如同小扇子一样的睫毛上,呆了好一会儿他才回神,心痒痒的,想要催花拂扇的手也蠢蠢欲动。
“这花也太多了我再去找几个花瓶来”
那湖里的荷花开得实在太好太盛,红药不仅将库房里所有的纯色大瓷瓶都翻了出来,还顺带搬出了几个大瓷盆,这才将那一堆荷花全部归置好。
十几个花瓶瓷盆排兵布阵一样占据了大半个屋子,红药又开始为难了,这该怎么摆才好
纠结好半晌,红药才让它们各就其位。
最开始他插得热闹又满当的那一敞口瓶花,经过裴慈的添叶加莲蓬、调整疏密,已经焕然一新变得繁盛又不失雅致,这是他们俩精诚合作完成的作品,自然要放在床头。
裴慈将那些被他折腾得茎杆折断、花瓣凋零的荷花修修剪剪,与小荷叶一起铺进盛着清水的瓷盆里二次利用造的迷你小湖景也很精巧别致,必须要摆在外间案几上。
还有窗台上、架边也要放两瓶
裴慈眉眼含笑地着红药在房间里忙忙碌碌地走来走去,就像装饰巢穴的小蝴蝶不对,是小蜜蜂,可又超凶
两个人都没发觉,两个大男人、两个长得很好的大男人,头一回一起睡,睡前不是在开黑刷手机说狗话,而是一起岁月静好地插花,插完花又开开心心地摆花,这氛围、这做法,就实在很像是在布置咳咳。
但是被荷花清香或是不知别的什么蒙蔽了心智的两个人,直到齐心合力地把房间布置得清新又美好,也没有发觉任何不对劲儿。
红药卧室里的床和这千年建筑的风格非常统一,是一个挂着蚊帐的实木架子床,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木材,但它沉郁厚重的颜色,精巧细致的雕花,即便是普通木材,放这么些年也成昂贵古董了。
裴慈躺在床上,眼睛盯着白色蚊帐顶,神情平静心无旁骛地思索这床的材质、年份,还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来,坐在旁边的红药突然附身,温凉手心轻轻盖在他额头上。
裴慈无措地飞快眨了眨眼,在一阵如鼓的心跳中,他听见红药略带疑惑的声音“脸怎么突然红了千年灵莲子的功效这么快就开始发挥作用了吗”
“有一点热。”
裴慈的声音喑哑低沉,脸颊耳尖微红,眼眸水润晶亮,红药不疑有他,思索片刻后,放低声音道“应当就是莲子起作用了,灵气在体内循环,温养脏腑经脉发热是正常的,忍一忍吧,很快就好了。”
裴慈从小体弱,几乎是泡在药罐子里长成的,是以他向来便很会忍耐,再苦的药再难受的状态他都能面不改色不让旁人察觉地忍过去。
可这会儿,他在一片昏暗光影里仰头着红药卸下了平日凶悍气质的柔和妍丽面容,感受着他手心的温度,听着耳边不掩担忧的话语裴慈心里突然一酸,喉咙微哽,他张了张嘴,气声微不可闻“还要忍多久啊。”
着躺在锦缎被褥里眼神已经不复清亮开始迷蒙的裴慈,猝不及防,红药心头突然一痛,他努力压抑着心中情绪,声音柔和又坚定“很快,很快就会好的我在这里守着你你睡一觉,再睁开眼睛就好了”
红药手掌下移,轻轻盖住裴慈漂亮迷茫的眼睛,手心痒痒的,像是有羽毛柔柔划过,红药听见他说,“好”
。
裴慈原本以为他懂事之后第一次和人同床共枕会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没想到在床上没躺多久,才和红药说了几句话,便飞快陷入了黑甜梦乡。
没有翻来覆去辗转难眠,也没有睁着眼睛数绵羊数到天亮,他甚至还做了一个美梦应当是美梦吧
在熟悉园林里,在还没有长满荷花的湖面上,两个少年共乘一叶扁舟,舟尾放着茶壶酒杯,还有一篮莲蓬菱角,岸上一位华服少年张牙舞爪气急败坏地蹦跳控诉着什么,表情凶狠,丢出的小石子却轻飘飘,水花俏皮涟漪温柔,小船不回头,划开青碧清透的湖水,一直往前
“怎么了睡呆啦”
红药将一套和他身上款式一样的短褂大裤衩放到床边,伸手在裴慈眼前晃了晃。
裴慈回过神来,他眼眸明亮地着红药,笑着道“昨夜做了一个好梦湖里的荷花不是种的。”
“啊”
红药没跟上裴慈跳跃的思维。
裴慈脸上的笑容却愈发灿烂,他低头乐了一会儿,然后才继续道“是在湖上泛舟吃莲子的时候莲子不小心掉进湖里,次年开春它自己长出来的。”
“”
红药努力做出恍然大悟状“原来是这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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