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简垂手,指尖抚过石板间新生的野草。
暴雨之下,他眼瞧着这株野苗儿往上窜了半个个头,此时承着雨水的冲击,反而愈加清润洁净。
雨落之处,新绿覆了枯黄,受了雨水的草木们,在到了夏季应有的繁茂后就停下了生长。
那雨水中的温润生机是疗愈和修补,而不是强行催发。
大劫之中迷茫疲敝的心神被那一声贯彻天地的雷鸣震醒,再环顾四方,恍然天地间如同被擦去了一层压抑的灰雾。
那连绵的暴雨声,一点一点震开了蒙在心神上的压抑。
余简长吁一声,按在琴上的手向下施了几分力。
“怎么你有兴致弹琴了”
井上游龙盘身低首。
自大劫起后,余简就从未拨过弦。
此番雷鸣雨声振心神,余简以乐修行,或许可以从中感悟到什么。
余简敛目,缓缓摇头“我已经在这里停留了太久,该回去了。”
井下水波声起,不待孟怀说话,余简继续道“想着自己力弱,在大劫中回到隋国也做不了什么,于是留在这里,等你从井中出来与我同行。
听上去是有道理的,可是雷声震鸣,我才觉察,我的心已经畏怯了。”
孟怀沉默片刻,叹道“罢了,你自己小心。”
大劫亦是心劫,众生或许可以隐匿不出、避世躲祸,可这世上什么都能逃避,唯独心是无法逃避的。
他有心护余简修行,但过度护本就是一种阻碍。
在遇到他之前,余简便是隋国的官员,纵使战中被俘、辗转千里,也自有风度。
在他被囚于井中的两千多年里,余简从隋国到这里一百二十年往返一次,中间为奔走思虑了无数办法,其本性便是坚韧有情的。
如今隋国身在劫中,他已经不该再拦。
“临行之前,我当奏一曲。”
余简正待按弦,忽转头向竹林外。
白衣乌发的神明缓步走来,鞋底在积着雨水的青石板路上踏出水纹。
雨水落在他身上,就像落在荷叶上,沿着发梢袖尾落下,迸溅出细细的水珠。
这场大雨孟怀心中忽然划过一丝闪念,会与面前这位不知来历的神明有关吗
但这只是一丝毫无根据的猜测而已,不过这场大雨,却是个不错的话题。
“您知晓这是谁的手笔吗”
神明落座后,孟怀问道。
漓池瞥了一眼井口“我以为神君对这场大劫并不感兴趣”
“曾经如此。”
孟怀叹道。
他早已知晓这场大劫是必然会发生的,于如同漂萍的轮回众生来说,只哪一世运气不好赶上了,于寿命久长的自己而言,早一些或晚一些也没什么区别。
“那么神君对这场大劫,又是如何待的呢”
漓池问道。
“我的想法”
孟怀似笑似叹了一句,“十二万年前因果天神陨落,灾劫起,天柱山倾折;十二万年前大天尊突然现身建立神庭,梳理命气镇压灾劫;如今灾劫已是镇压不住,消失了数万年的玄清教突然冒出头来,却又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大劫如何运转,此方天地的走向,又岂是我等所能左右更何况我如今被困井中,于这场大劫,也只能做个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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