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惠愣了一下,和这样的大人物交流起来,真够吃力的。
他们这类人有个通病,话永远不会一口气讲完,总要留个三四分让人琢磨。
且惠自然地怜悯起前边开车的黄秘书,连捎去的那一眼里都满含着母性光辉。
她暗自咬紧了牙关:“您工作忙,理解。
如果可以的话,我能问您要一个电话吗?”
像生怕他误会自己有旁的企图。
她连忙解释:“不为别的,只是用来和您约时间。”
“可以。”
好容易等来他一道肯。
且惠没迟疑的,她拿出手机,点开拨号界面:“好了,您说。”
她两手捧着手机,一对如水晕墨的杏眼扑闪着,微微斜躬了上身,很虔诚的模样等着他开口。
沈宗良玩味地往下睨她一眼。
他一抬手,把烟衔在了唇角,另一只手抽过她的手机,把号码输进去。
他递还给且惠:“拿着。”
且惠仍旧双手去接:“谢谢沈总。”
车开到舞蹈中心门口,且惠欠身说了句谢谢,打开车门下车。
她往后退一格,站在台阶上目送沈宗良离开,礼貌挥挥手。
然后就再也懒得装了,嘴角的弧度垮下来,面无表情地去换舞服。
早知道这位这么难讲话,她宁肯多等一会儿,或是从山上走下来好了。
来上课的小女孩和她打招呼:“钟老师好。”
且惠弯下腰,摸摸她的小脸蛋:“你好呀。”
和她交班的另一名女学生,正经舞蹈学院出来的苗子,叫王晓璇的。
王老师和她说话:“小惠,今天身上的裙子不错啊,这料子很贵吧?”
且惠说:“是啊,我咬牙买的。”
王晓璇摸了摸就放下了:“还是你舍得。”
她抿唇笑了笑没说话。
其实也不是且惠舍得,也不是她多热衷这些华服,多么爱享用这些。
衣服不过是用来蔽体的工具,不需要追求多大牌多精致,走出去大方得体就足够了。
但在这个世界上,都是先敬罗衣后敬人的。
她只是需要用这种方式,让那些讥讽她的人都闭嘴。
当初报志愿,江城有很多好学校可以读,但且惠选择听了妈妈的话,回到这里来。
既然回来,她就要明明白白地告诉世人,钟家虽然倒了灶,但她仍可以靠自己活得精致,哪怕累一点。
课上到下午四点,到了家长们接人的时间。
班上有个小月牙来得晚,基本功不太扎实,跟不上其他孩子的进度。
且惠把她单独留下来,再额外加训她几个动作。
既领了这份工资,自然就要做到尽心尽责,当做自家小孩一样来教。
人都走光了,小月牙的父母还在外面等着,明白是老师的一片苦心,也没催。
且惠教完一组缓和的adagio,定住,回过身去看小月牙,姿势仍有欠缺,但小家伙很努力地抬着腿,小脸憋得通红。
她收了势,走过去拨正了小月牙的手:“这样,再高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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