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自己在无论多么艰难的处境下都冷静客观到近乎残忍的地步。
然而装无情容易,装有情却难。
他的“铁石心肠”
就像件华丽却不合身的外袍,稍有风吹草动就捉襟见肘。
真正无情的人,有哪个会伪装得像他一样无懈可击,有耐心陪着莽莽撞撞的徐应、势单力薄的乡下少年陈远做戏到底呢?
晏灵修对别人的目光一向敏感,孟云君的视线刚一转过来,他就感觉到了,出于某种他也说不清楚的原因,他一直装没看见。
但孟云君盯着他的时间实在太久长了,目光也愈发地灼热,让晏灵修没办法再自欺欺人:“别看了。
再看要收钱了。”
“糖炒栗子,够不够抵债?”
孟云君一本正经道,“还能再看五分钟吗?”
晏灵修一噎,懒得跟他计较:“随便你。”
于是孟云君就笑了起来,音节含混低沉,敲在晏灵修最敏感的神经末梢上,让他的心脏也跟着一起颤动。
这是晏灵修从未体会过的奇妙感觉……脑子里千头万绪纷纷乱乱,他抓不住最重要的线头,理不出最分明的脉络,却意外的不想抵抗,放任这陌生的情绪飓风一样占据了他的四肢百骸,令他在恐惧之余,又生出了格外强烈的渴望。
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
却终究不能自已。
慢慢的孟云君的笑声低了下去,却还是长久地注视着他,千言万语如有实质,一双眼眶塞不下。
柔和的夜风吹过,带动树叶沙沙作响,偶然有夏虫惊梦似的响一下,又很快归于寂静。
晏灵修隐约在这沉默中感觉到了什么,下意识地想打断他:“你……”
“……你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晏灵修脚步一滞,若无其事地往前走:“问什么。”
“你知道的。”
孟云君跟上了他不自觉加快的步伐,“以前的事,我不信你一点印象都没有,你应该有很多话想问我吧?为什么从来都不开口呢?”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晏灵修,像是在用目光迫使他给出一个答案,却又在对方扭头看向自己时仓促地转开眼睛,失去锚点的目光无着无落、无处可去,只好抬头眺望夜空。
千年前的月色和千年之后的并没有什么区别,一样的高高在上,不问世事,一样在他们的前路洒下粼粼的光辉。
孟云君好像忍了很久,声音放得更低,呓语似的轻声道:“我等你问很久了。”
……我等你很久了。
原本他没想说太多的,只是想在这个有着很美的月色的夜晚,和对方循序渐进地谈一谈……甚至也不是必须要有进展,只要晏灵修不再像过去那样退避三舍,他就愿意继续这样粉饰太平,蒙上耳朵随波逐流,在心照不宣的漫长时光中等来最后的宣判——或是水到渠成,或是功亏一篑。
主动权从来不是在他这一边的。
可不管事先规划多么细致,准备得多么充分,在说出口的瞬间,他心底却凭空掀起万丈狂涛,摧枯拉朽地将他的自制力席卷而去,来回冲刷,留下一片空荡荡、白茫茫的不毛之地,在剧烈的心跳中震颤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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