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廊外头的徐寔和林锐却是来回踱步,搓掌捏手,就差露出严阵以待的神色了。
徐寔道:“你去,请大将军出来,且回房歇一歇。”
林锐犹豫了一下,还是不敢,“不然先生去?——其实谁去也都没用,将军说了陪小娘子守灵,不会离开的。”
徐寔默然。
今日是十五。
外界皆传说大司马每月十六会旧伤复发,犯狂嗜血。
其实不是十六,而是十五之夜的子时。
那也不是什么寒伤,是羯族蛊毒。
只是这个秘密军府里瞒得好,知道详细底里的,除了已去云游四方的葛神医,也便是他还有大司马的少数亲骑卫。
半真半假的谣言盛行,是大司马放任,这消息传得越离谱,越能迷
惑敌人。
曾有北魏边骑想趁着十六这日,在南朝大司马身体最虚弱之时偷袭北府,被卫觎带兵反杀。
他们都错了。
这一日,不是卫觎最虚弱的时候,是他最想杀人的时候。
此蛊无名,制方费解,解药难寻,不会瞬息致命,只会日积月累地勾出人心里最深重的恐惧与欲念。
直到宿主神智崩溃,发疯发狂。
男人的欲,脱不开酒、色、财、气。
终年领兵之人,还要再加一条,杀伐。
徐寔眼前闪过爱兵如子的祖将军临死前那一个月,拔刀斩向亲卫的一幕……
“去备着冰,备着药。”
他颤声对林锐道。
林锐仿佛也被军师的担忧感染,狠狠压下眉眼,“将军说了,那药没用……除了葛神医留下的七合方,别的都没用,可剩下的两样药材,始终找不到……”
他咬牙握紧拳头,向堂里望了眼相隔一个蒲团的两道人影,“将军不会伤害小娘子的。”
徐寔闭了闭眼,他知道。
每常发作之时,大将军都是一个人闭门硬扛,再难堪的样子,他一个人都可欺于暗室。
可今夜他执意陪小娘子守灵,佯装无事,就只能忍常人所不能,忍受成倍的痛苦。
然而徐寔也知,大将军是不可丢下小娘子一个人的。
天很快暗了下来。
屋外圆月悬空,蛩声嘶嘶,灵堂内除檀香外又点上了驱蚊香,任娘子送了回暮食进来,簪缨与卫觎两人相对吃些。
簪缨已经好半天没说过话,勉强用了小半碗米粥,挪回蒲团上,一点一点地耷着脑袋,愈发沉默。
卫觎早便看出来,这孩子一累就爱发困打嗑睡,今日折腾了一天,到这时她明显已经撑不住了。
卫觎道:“你回去睡,我替你守着。”
“不好。”
簪缨倔强,困了就拿凉帕子擦擦脸,累了就扭身半卧在大垫子上,总之打定主意守好这一夜。
幸而如今是入夏时节,晚间有风不凉,还算好过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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