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踏着夕阳的影子回去,直到家中他都没有再松口,这时陈设已布置齐全——黑泽阵走时多给了伙夫一笔小费,让他们把东西放在对应的位置上。
报酬实在丰厚,钥匙被留在邮筒里,他们临走前还在锅灶里塞了一把小菜。
黑泽阵开灶点火,任由唐沢裕在一旁追着他团团转,他早就修炼出这种左耳进右耳出的定力。
最后唐沢裕也无奈了:“……好吧,你实在不想去,我又不能卡着脖子押你上学。”
“我不需要走这个形式,”
黑泽阵终于开了口,“该知道的,我都会学。”
他向来不屑于这个。
就像那个下午,唐沢裕带着他拜访乡绅,当他同意在那里授课,提出学生里黑泽阵也要捎带上。
言笑晏晏间黑泽阵杵在角落,像一根不苟言笑的冰棍,唐沢裕就借着喝水的空隙戳他:“你也说句话。”
黑泽阵摇摇头。
在他被组织外放之前,一些闲谈中的捕风捉影,他现在的确体会到了。
他其实并不耐烦这些繁文缛节,别人的搭话也不想理睬,维系起人类社会的潜规则——交际、礼节、尊卑,就像薄薄的一张纸,在生死面前什么也不是。
如果有轻易定夺生死的能力,又怎么会去虚与委蛇?老虎也不会和猎物谈心,就是这个道理。
唐沢裕靠在椅背上看着他,忽然无奈地笑了出来。
“但规则就是这样,”
他说,“约定俗成,不是说你会不会,其他人就能用你。”
“算了,”
他又说,“至少在我这里,你还有一口饭吃。”
以后你一个人怎么办啊。
他显得有些忧郁。
他想到分别,可黑泽阵从没有考虑过以后。
或许他会去尝试着伪装自己,融入人类,但那是在他死以后的事。
至少他一直在认认真真地与我对话——想到这里,他甚至能感受到一丝残忍的温情。
唐沢裕侧过头看四周,“只可惜白花了钱。
又得卖了。”
“……”
黑泽阵说,什么?
“这里有最好的一座大学。”
唐沢裕道,“既然你不去,我们就应该走了。”
那一刻餐盘被放在桌上。
黑泽阵用了点力,因此落下是有声音的。
唐沢裕被他突然的动作惊到,从椅背上坐直了抬头看他,少年的瞳色很深,墨绿的眼底如同在酝酿一场暴雨。
他其实已经有了那种极具压迫感的气质。
那一刻黑泽阵从他话中体悟出某种更深的含义,却条件反射地拒绝理解。
答案是有温度的,靠近就会灼伤,他像在冬夜里跋涉太久,反而不敢靠近那团火。
其实能衍生的疑问很多。
你不是受他们邀请回来的吗?我去不去上学、和你离开与否,两者间有什么必然的关联性?
最后他只是问:“你为什么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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