沾了血的手开始颤抖,他控制不了,他想安慰自己说没什么,可一开口便是牙齿相互磕碰的‘吱哒’怪声。
浑身都在颤抖。
喧闹的人声仿佛离他很遥远,唯有脸颊上温热液体划过下颚线的触感清晰又粘腻。
“血……”
眼前突然投下一片阴影,燕泽玉愣住,辛钤俯身倾耳时垂落下来的鬓角碎发轻轻浅浅地蹭弄他的耳廓,痒意一直从耳边窜上头皮。
“你说什么?”
“血……好多血……”
原来不怕死的人也会有恐惧。
不知道什么时候燕泽玉的嗓音已经带了一抹哭腔,耳边传来低沉的叹气,接着一张手帕盖在了他脸上。
黑暗裹挟着恐惧袭来,不顺畅的呼吸间全是难闻的血腥味。
他开始不管不顾地挣扎大喊,辛钤很轻易就把他按住了,男人很会找弱点,每一下都按在他的伤处,疼得他眼冒金星头冒冷汗,燕泽玉用尽全身力气也挣不开。
后来痛够了,累够了,他只能像只跳出水面快要被太阳晒干死的鱼,徒劳地瘫软地竭力呼吸。
帕子终于挪开了,带走了血和泪。
铁锈味淡了很多,脸上粘稠的触感也没有了。
夜幕里的华灯灯光变得很刺眼。
他眯着眼从下往上仰视辛钤硬朗又完美的下颚线条,眼眶里慢慢蓄满了泪水,视线逐渐模糊得不成样子。
他不想哭的,特别不想在辛钤面前哭。
可他还是哭了,可能是狐裘里太暖和了,暖和得让他想起那天晚上母后的怀抱,也可能是辛钤给他擦脸的动作强势却轻柔,像他大哥每次给他擦眼泪时候的力道。
滚烫的泪水像断了线的珍珠一颗又一颗地不断滑落,想止也止不住。
可父皇母后和哥哥都已经死了,没人在他噩梦后拥他入怀安慰了,也没人在他受委屈的时候擦眼泪了。
燕泽玉小时候贪玩掉进过宫里的莲池,水冷又深,那是他最接近死亡的一次,刺骨的池水涌入口鼻,无边的黑暗包围他。
就算他被救起来,很快痊愈,可他忘不了那样难受的死亡过程。
所以自那以后他很惜命,说难听点就是贪生怕死。
但现在他不怕了。
死能有多难受?
比如今这样苟活着还难受吗?
视线透过辛钤的肩膀,燕泽玉看见男人背在身后的箭筒,灰白箭翎、笔直箭身和锋利到足以一箭封喉的箭头。
燕泽玉垂下被眼泪粘糊在一起的眼睫,眼底一片晦暗,手指微动又停住。
最后他只是低眉顺眼地往狐裘里缩了缩,然后轻轻靠在男人肩上。
不管怎样,辛钤没跟他撕破脸,他就跟个狗皮膏药似的黏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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