吟罢搁笔,正要安寝,丫鬟报:“宝二爷来了。”
一句话还没完,只见宝玉头上戴着大箬笠,身上披着蓑衣。
黛玉不觉笑道:“哪里来的这么个渔翁?”
宝玉忙问:“今儿可好?吃了药没有?今儿一日内吃了多少饭?”
一面,一面摘下笠,脱了蓑。
一手举起灯来,一手遮着灯,向黛玉脸上照了一照,觑着眼瞧了一瞧,笑道:“今儿气色好了些。”
黛玉见他脱了蓑衣后,里面只穿着一件半旧的红色短袄,系着一条绿色的汗巾子,膝上露出一条绿色绸缎的撒花裤子。
脚下穿着一双掐金满绣的绵纱袜子,配着一双蝴蝶落花鞋。
黛玉问道:“上面怕雨,底下的鞋子和袜子是不怕的吗?倒也干净得很呀。”
宝玉笑道:“我这套装备可是齐全的。
一双棠木屐刚刚穿上,就脱在廊檐下了。”
黛玉又仔细看那蓑衣和斗笠不是普通市井之物,而是十分细致轻巧,于是道:“这是什么草编的?怪不得穿上不像那刺猬一样。”
宝玉道:“这三样都是北静王送的。
他平常下雨时,在家里也是这样穿戴。
你喜欢这个,我也可以弄一套来送你。
--别的都罢了,只有这斗笠有趣:上面的顶儿是活的,冬下雪,戴上帽子,就把竹信子抽了去,拿下顶子来,只剩了这个圈子。
下雪时,男女都带得,我送你一顶,冬下雪时戴。”
黛玉笑道:“我不要它。
戴上那个,就成了画儿上画的和戏上扮的那渔婆儿了。”
等她了出来,才意识到这话恰好与刚才宝玉的话相联系了,后悔不已,羞得脸飞红,伏在桌上,咳嗽个不停。
宝玉却没留意,只看见案上有诗,便拿起来看了一遍,不禁叫好。
黛玉听见了,立刻起来夺到手内,灯上烧了。
宝玉笑道:“我已经记住了。”
黛玉道:“我要歇了,你请回吧,明日再来。”
宝玉听了,回手向怀中掏出一个核桃大的金表,看了看,那指针已经指向戌末亥初之间,忙又揣了回去,道:“原本就该歇了,又搅得你劳累了半。”
着,披上蓑衣、戴上斗笠出去了。
又翻身进来问道:“你想吃什么,你告诉我,我明一早回老太太,岂不比老婆子们的明白?”
黛玉笑道:“等我夜里想到了,明一早告诉你。
你听,雨越发紧了,快去罢。
可有人跟没有?”
两个婆子答应道:“有,在外面拿着伞,点着灯笼呢。”
黛玉笑道:“这个点灯笼?”
宝玉道:“不相干,是羊角的,不怕雨。”
黛玉听了,回手从书架上拿下一个玻璃绣球灯,命点一枝蜡儿来,递给宝玉,:“这个又比那个亮,正是雨里点的。”
宝玉道:“我也有这么一个,但怕他们失脚滑倒了打破了,所以没点来。”
黛玉道:“跌疗值钱呢,还是跌了人值钱?你又穿不惯木屐子。
那灯笼叫他们前头点着,这个又轻巧,又亮,原是雨里自己拿着的。
你自己手里拿着这个,岂不好?明再送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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