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酒清,浔酒冽。
川酒鲜,金坛酒色若松花,清冽彻骨……
他尝过的酒,数不胜数。
待到他终于能浅尝一口便轻易分辩出杯中是何种酒时,老头子这才作罢了。
嘴上犹自感慨着,费了他这许多的银子买酒,总算没有白白浪费。
他抱着酒坛子蹲在门口晒日头,闻言仰起头来看了一眼老头子,却只看到他下巴上花白的胡子颤巍巍的,像丛枯了的草。
老头子低头看他。
逆着光面容模糊,嘀嘀咕咕说道:“怎么喝来喝去,这酒量也不见长进呢……”
但何止老头子想不明白,就连他自己也想不通,这么多年浸淫下来。
他虽然不再一口就醉,可始终不见千杯不倒。
而且旁人醉了面上通红,他喝来喝去,也不知是不是被老头子给折腾的,如今明明醉得意识都糊涂了,面上也不见大动静,只是越喝脸色就越发白了下去。
苏彧盯着自己杯子里的烧刀子,长长叹了一口气。
宣明十二年时。
坐在一处吃酒的人还有六个。
时至如今,就只剩下他一个人,形单只影。
寂寥冷落。
三哥孤身独在边庭,四哥在离家三十里地外的军营里,非逢年过节,不常露面。
偌大的府里,只余下他。
早些年,母亲想见他一面。
最难。
如今,见他倒是容易了。
想见其余几个却难了,至于父亲跟大哥、二哥。
她也就只能祈求在梦中一会。
那年,苏家一口气少了三个人,母亲没了丈夫跟儿子,双重的痛有如山峦重重落下,将她压得难以喘息。
自那以后,母亲就开始茹素了。
成日里,抄经念佛,一天里头有泰半的时间都呆在佛堂里。
他每每晨起去向她请安,还未进门就先嗅到了空气里弥漫的檀香味,一天比一天浓郁,终于到最后连香也不必点。
这味道已经绕梁盘旋,风吹都不散。
漫漫红尘,皆成了青灯古佛。
一杯饮尽,他背过身去咳了两声,杯中残酒低落于桌,蜿蜒流下。
趴在桌子底下的元宝正巧昂着脑袋往上看,这几滴酒水就顺势落进了它口中。
“喵呜”
一声,元宝胖乎乎的身子猛地绷紧,弓着背往前窜了窜,身上的毛炸开了去。
它吐着舌头往另一头的桌腿爬去,却不妨头顶上突然落下一只手打横将它捞了起来,扑通一下摔在了苏彧的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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