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宝华道:“我良心怎么样了?”
吴嫂已站起来了,退后两步,靠了桌子角站定,将衣袋里带了针线的一只袜底子低头缝着。
因道:“你看吗?都是女人吗。
有的女人,你那样子招待,有的女人,还要伺候你。”
范宝华哈哈一笑地坐了起来,因道:“不必吃那飞醋,虽然现在我认识了一位田小姐,她是我的朋友,我们过往的时间是受着限制的。
你是替我看守老营的人,到底还是在一处的时候多。”
吴嫂道:“朗个是田小姐,她不是魏太太吗?”
范宝华道:“还是叫她田小姐的好。”
吴嫂把脸沉了下来道:“管她啥子小姐,我不招闲(如沪语阿拉勿关),我过两天就要回去,你格外(另外也)请人吧。”
范宝华笑道:“你要回去,你不要金子了吗?”
吴嫂嘴一撇道:“好稀奇!
二两金子吗!
哼!
好稀奇。”
说时,她还将头点上了两点,表示了那轻视的样子。
这个动作,可让范先生不大高兴,便也沉下了脸色道:“你这是什么话,你是我雇的佣人,无论什么关系,佣人总是佣人,主人总是主人,你作佣人的,还能干涉到我作主人的交女朋友不成?你要回去,你就回去吧。
我姓范的就是不受人家的挟制。
我花这样大的工价,你怕我雇不到老妈子。”
吴嫂什么话也不能说,立刻两行眼泪,成对儿地串珠儿似的由脸腮上滚了下来。
范宝华走到桌子边,将手一拍桌子道:“你尽管走,你明天就和我走。
岂有此理。”
说着,踏了拖鞋下楼去了。
吴嫂依然呆站在桌子角边。
她低头想着,又抬起头来对这楼房四周全看了一看,她心里随了这眼光想着:这样好的屋子,可以由一个女佣人随便地处置。
看了床后叠的七八口皮箱,心里又想着,这些箱子,虽是主人的,可是钥匙却在自己身上,爱开哪个箱子,就开哪个箱子。
这岂是平常一个老妈子所能得到的权利?至于待遇,那更不用说,吃是和主人一样,甚至主人不在家,把预备给主人吃的先给吃了,而主人反是吃剩的。
穿的衣服呢?重庆当老妈子,尽管多是年轻的,但也未必能穿绸着缎。
最摩登的女仆装束,是浅蓝的阴丹士林大褂,与杏黄皮鞋。
这样的大褂,新旧有四件,而皮鞋也有两双。
工薪呢,初来的时候,是几十元一月,随了物价增涨,已经将明码涨到一万,这在重庆根本还是骇人听闻的事,而且主人也没有限制过这个数目,随时可以多拿。
尤其是最近答应的给二两金子,这种恩惠,又是哪里可以找得到的呢?辞工不干,还是另外去找主人呢?还是回家呢?另找主人,决找不到这样一位有家庭没有太太的主人。
回家?除了每天吃红苕稀饭而外,还要陪伴着那位黄泥巴腿的丈夫,看惯了这些西装革履的人物,再去和这路人物周旋,那滋味还是人能忍受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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