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京都居,大不易,南城居,如登天!
悬天京南城向来是寸金寸土的所在,可这一处宅子却足有五进,院中甚至还有一片池水。
这池水并非寻常世家大府那般几分大小,这宅中的池水只怕有二三亩,流水清澈,雅致万分,其中还有许多各色的游鱼在其中摇曳摆尾。
而池水旁的小亭中,有几人正在垂钓。
手握钓竿的人身穿一身斗牛补青便罗袍,面色平静,气息如渊。
垂钓者正是当今户部尚书李铸秋,他双眼慈惠而平正,举止徐缓,似乎是怕吓走了上钩的鱼儿。
他身旁一位二十余岁的男子为他添茶。
那男子额头一点红记,面容白皙,眼睛炯炯,颇为贵气。
他为户部尚书添了茶,又低头躬身为身后另一位中年人倒茶。
那位中年人闭着眼睛躺在摇椅上,气息沉静,似乎已经睡去了。
可他光是躺在那里,带着一道疤痕的右眼皮在微微耸动,仿佛荡漾着深山云雾一般的波澜。
“国师,这茶乃是顾渚山采来的顾渚紫笋,茶圣元陆论其为茶中第一,只是这几年湖涧州遭了灾,顾渚紫笋几年不曾出产,唯独今年收上来三两,我便带到这斗姆斋中了。”
那年轻人嘴角含笑,徐徐开口。
躺在躺椅上的国师好像确实睡着了,任凭躺椅摇曳,一动不动。
年轻人随意一笑,恰在此时,户部尚书李铸秋钓到一条好鱼,那条鱼鳞片光洁透亮,两须修长洁白,鱼眼却是碧蓝色的,颇为奇异。
那年轻人匆忙拿鱼入兜,笑道:“尚书大人可真是好运气,是一条白龙鱼,哪怕是在这斗姆斋里也不过二三条,平日里还从未有人钓上来过。”
李铸秋低头看了看渔护中的白龙鱼,终于开口道:“谢宥,我几次来这里钓鱼,却从来未曾见过什么白龙鱼。
今日你设宴请我与国师,这白龙鱼想来是你临时放进去的?”
谢宥脸上带着笑,摇头说道:“这白龙鱼平日里总是沉在池底,不敢抬头来看,今日却不知是什么原因,竟然咬了饵。”
李铸秋仍然盘膝而坐,继续钓鱼。
那名为谢宥的年轻人却忽然说道:“这些鱼儿每日都被仆人们好生养着,养的肥壮鲜美,有朝一日钓起来也是好事,总能物尽其用,烹出一些美味佳肴来。”
“就比如那陈水君,他去了江南十几年,这几日我听说他又回了悬天京。
尚书大人,陈水君文章不俗,据说也有些修行的天赋,十余年过去,想来他更精进了些,李大人若是有意,不如也钓起他来……”
李铸秋打断谢宥的话:“陈水君出生寻常百姓之家,甚至吃着百家饭长大,却能够高中状元,其实是有几分才学的。”
谢宥仔细听着,他自然知道李铸秋之女李音希与陈水君的往事,也知道这是李家人不愿提起的过往,却不知他为何非要提起。
李铸秋面色如常,继续说着:“可他便是有几分才学,可偏偏在宋洗渠蛰伏,欲要变法,革我世家命脉的时候高中状元,又偏偏要来招惹我李家的门楣……
他是农家子,而我李家虽然不是什么千年的世家,却也要在当此关头为世家守门,绝不能生出什么乱子。”
李铸秋话语至此,心似乎有些乱了,钓线入了池中,涤荡出一阵阵细小的波纹。
谢宥叹了一口气:“也是这陈水君运道不好,若是他出生一方大府……不需是大虞六姓,甚至不需是名满大虞的世家,只单单一地世代的士族,想来命运也会有许多转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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