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心护着的阿妹,终于还是直面了周家这难堪的疮疤,避无可避!
想至此,公子沐笙的心神不由一恍,再对上即便望着他也依旧面目表情的周如水时,更是下意识地沉了沉眉,叹了口气,直截便问她道:“兕子,你可是在怨怼为兄?”
他这一声,在静默的室中实在突兀,周如水一愣,抿了抿嘴,萦着轻雾的眼眸朝他看去,眉心冷淡,透着疏离。
就这般望着他,周如水的脑海中不受控制地回想起许多的过往。
有她年幼时,她高高骑在他的肩头,吵闹着要路边的糖人。
也有她被符翎忽然摔响的鞭炮吓了一跳,他冲上前来,一把将她抱起,一面呵斥符翎。
更有前世,她哭跪在他殿门前,求着他见她一面,求着他握一握她的手。
如今,周国仍在,阿兄仍在,哪怕是如此的无情,哪怕是踏着无数人的尸骨才走到了今日这一步,哪怕她亲手拔下了君父胸前的尖刀,她也算是,求仁得仁了。
念至此,她慢慢伏跪在地,朝公子沐笙便是行一大礼,字字清晰,无比恳切地道:“家中这笔糊涂账,本就无兕子的份。
兕子不敢去怨怼谁,也无有谁好怨怼的。
符翎之过有因果,阿兄若有过,也当是有因果。
唯有兕子,无人伤我,无人害我。
兕子就在这混沌之中,却是因着你们的眷顾丝毫不受风雨所侵。
如今,尘埃将以落定,这天下都将归于阿兄之手。
阿兄若真有过,可以天下万民福祉为先,兢业治国,以赎过错。
而兕子,兕子亲手拔起了君父胸前的尖刀,便是那杀心是周裎所起,兕子断了君父最后的生机,也是助纣为虐。
遂,兕子不忠不孝,罪无可恕,还请贬为庶人!”
胸口闷痛,地面冰凉,却周如水远比任何时刻都要清醒。
她以额抵地跪在殿中,模样有些落魄,脊梁却挺得笔直,是与生俱来的高贵。
她清楚的明白,物极必反,盛筵必散,昨儿个夜里,她们周家就算是散了。
外头隐约有清扫之声传来,似乎有一缸缸清水倒洒在地,冲刷着那满地的血迹。
却便是地上的那些个血迹都冲洗干净了,满地的尸骨都清理干净了,他们心底的血痕却怕是这一生都抹不净了。
遂她的话,很坚定,也很决绝。
叫公子沐笙神色一黯,连呼吸声都变得轻了许多,仿佛,稍有不慎就再次惊扰到她。
四下里寂静无声,他站起身来,小心翼翼走近周如水,就蹲在她身前,静静地望着她,如是望着举世无双的珍宝。
他温柔地望着她,想要伸手扶起她来,想要轻轻地抚摸她的发,却最终,他只是苦笑一声。
这笑有些落魄,有些怅然,他低低道:“你还是怨为兄么?又或者你以为,大兄之死,真与为兄有关么?”
说着,他索性席地坐下,这模样,不成体统却别样畅快,他极是坦诚的目光落在周如水身上,如是春风化雨一般,透着难以言说的亲近。
他继续道:“大兄在世时,我从未有过僭越之心。
我这一生,对他愧疚有二。
一为,早先不知所爱之人是他早定的妇人。
二为,知他死因后,费尽心机为母后隐瞒。
遂阿翎害我,我并不怨。
然君父与母后之间的恩怨,在大兄逝前,我并不知。
知晓时,便如今日的你一般,忽有天崩地裂之感。
然即便如此,活着的人仍要继续走下去,哪怕前头是高山火海,是悬崖峭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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