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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到正房窗下向他爹小声打了个招呼,才回到自己的房间。
贺今行正在灯下翻看厚厚的法典。
“你还真看下去了,怎么样,是不是很有意思?”
他把带回来的油纸包放到桌上,凑过去看了一眼书页。
“哀哀父母,生我劬劳,子女赡养父母天经地义。
不孝乃十恶不赦之大罪,鞭笞流放可不算重。”
“百善孝为先,这不必质疑,我有疑惑的是这里。”
贺今行两指划过一段文字,“子女控告亲长,奴婢控告主家,不论对错,告者先加罪一等。”
他无意识地拧着眉,“一般来说,无冤屈不见官,告者选择上官府就是因为自身受到了损害,要借助官府的力量来申冤解屈。
然而有这条律例在,告者与被告者若是父子或主仆的关系,该如何申冤?”
“古有亲亲相隐、非公室告勿听,现今能允准父子主仆对簿公堂,已是进步。”
晏尘水拖来一把椅子,坐下说:“父为子纲,主为臣纲,若任由父主被告,纲常何在,父主威严何在?而且一般来说,没有子女会和爹娘过不去,也没有奴婢要和主子过不去。”
贺今行抬头看他,“律法为基,纲常在上,个人的威严岂能大过律法?”
“这不是一个人的事。”
晏尘水想了想,边说边拆油纸包,“很多人,包括你我,都会为人父母甚至为人主。
这一条维护的是所有人的威严。”
他说完把拆开的纸包推过去,“尝尝,我运气好,排到了最后一单。”
贺今行拿起一块点心,发现是之前买柿饼的那一家铺子,和飞还楼隔了几条街。
“不是秦幼合请吃饭么,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吃完就回呗,他们要继续玩儿,我懒得去。”
晏尘水也拿了点心吃起来,他吃东西一贯认真,哪怕速度再快也是细嚼慢咽。
两人一时无话。
贺今行吃完,倒了两杯茶,递一杯给晏尘水,说起今日下午惊马的事,“不知道双楼怎么样了,还有另一位。”
后者眨巴眨巴眼睛,说:“有啥可担心的,又没缺胳膊断腿儿,这么多仆从护送回家,而且陆夫人妙手仁心,比普通大夫更甚一筹,过几天他俩又是活蹦乱跳一条好汉。
倒是你,我才想起陆衍真是不是还打了你一棍?他骑术本来就差,还非得来打马球……你现在如何?”
“我没事,先前沐浴时抹过药了。”
贺今行说着继续看法典。
“那就好,男子汉受点小伤不算什么。”
晏尘水把剩下的点心都吃完了,才起身去找衣物,他一面翻着衣柜一面说:“其实我这么早回来主要是因为我爹,他不喜欢我和这些‘狐朋狗友’混得过深。
虽然他从来不说,但我知道。
为了让他知道我心里有数,我就得在他睡前回来。”
“那你为什么不干脆顺应晏大人的意思,不与他们来往呢?”
“为什么要完全按我爹的意思来?我是我,我爹是我爹,虽说有血脉联系,但终归是两个人。
他并不想干预我,我也尽量不干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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