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头望向周围,明明是从噩梦中惊醒,周围还亮堂得像白天一样,睡惯了的四柱床竟显得有些逼仄,床边站着的人看不真切,周围还有绰绰的人影,也许是睡觉压到了眼睛吧,他扭扭酸痛的脖子,开口问道,“我睡了这么久吗?”
那人却不理他,只是含着笑问他,“衣服被褥还合身吗?”
“什么?”
他低下头,看着自己身上穿着崭新的丝锦纺成的棉衣,暖和且合身,被褥也换了新的,是喜庆的红色,“你帮我换的吗?”
“是啊,合身吗?”
“虽然感觉有点羞耻,不过还是挺合身的。”
他点点头,掀开被子就要下床,“我这是睡了多久啊?餐厅还有早餐吗?没有的话就去厨房弄点吃的吧。”
“嘿,别动。”
那人按住了他掀被角的手,把他按回了床上,“别乱动,我刚铺好的被子呢,你可不能弄乱了。”
“你先让我下去!
我饿了!”
他有些烦躁,抓住了按住被角的手,就要把它拿开。
“你可不能下去,你难道还有什么留恋吗?”
他看清了窗边人那张熟悉到已经忘记名字的脸,他叼着一根雪糕棍子,笑容灿烂,脸颊上涕泗横流,那人吸了吸鼻涕,把他按倒床上,“你不能诈尸啊,你已经死了!
陈扬。”
“不是!
我——”
他的声音被一张缓缓合上的盖子永远地封住了,在最后一刻,他透过棺材盖的缝隙看到了床边那几道人影的面容——一位面露歉意的母亲牵着孩子的手站在最远处,那孩子天真烂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躺在这里的人和他是什么关系,甚至不知道该叫他叔叔还是哥哥,他拎着一根接骨木魔杖像击剑那样挥舞着;一个穿着肥大西装的中年男人站在一旁,西装的款式很老了,胳膊肘后还打着补丁,男人给自己套了一副皮袖套,他面容憔悴,手里握着一副劳保手套,嘴里念念有词,似乎是在道歉;更近的地方围着的人都跪坐在地上,有人一言不发如同雕像,有人哭天抢地悲痛欲绝,他们唯一的共同点可能只有一个,那就是记不住名字,看不清脸。
……
“不是!
我没死!”
纳尔逊大喊着,从睡梦中猛地坐起,全身肌肉紧绷,不住地战栗,他的双手用力地向上抓着,像一个溺水的人揪住漂浮在头顶的水草。
可惜他什么都没有抓到,这让他握得太紧的双拳关节发白,指甲深深刺入手掌,一滴滴猩红的血顺着胳膊滴落到身上。
“纳尔,你怎么了?”
汤姆翻身从床上跃下,跑到纳尔逊的窗边,用力扶住他的肩膀,“怎么了?做噩梦了吗?”
“汤姆?”
纳尔逊看到身边的汤姆,心里安定了不少,他大口喘着粗气,心有余悸地点点头,“呼——是的,好像连着做了好几个噩梦,每次醒来都是另一个噩梦。”
“没事了,没事了。”
汤姆拍着他的后背,伸手从床头柜上够到了纳尔逊的水杯,水杯里有睡前凉在那里的开水,纳尔逊接过杯子,抿了一口,突然从门口传来拍门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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