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几乎是同时向如音伸出了手,见形势不对,他又一把拉住秦遥的手,但以他的力气,哪里抓得住两个人的体重?只听秦筝的尖叫之声未绝,石上“哧”
的一声,三个人跌跌撞撞,纠缠在那一丈见方的大石上,下面便是山风瑟瑟的绝崖,形势汲汲可危。
这都是一刹那间的事,如音这一借力,腾身跃起,她纯是练武之人的本能反应,跌倒之后,一跃而起。
而静念刚刚在此时反应过来,一掠而来,一把把她带出了十丈之外。
但——静念只顾着如音的安全,他这一掠,何尝不是本能的反应?一掠出去,两人双双惊呼,“遭了!”
石上还有两个不会武功的人!
只见前面的如音一旦消失,秦遥就要面临跌入绝崖的险境!
而且他适才被如音挡住视线,根本看不到自己的形势是多么危险,现在如音一掠而去,他猛然看见足下山风阵阵,烟雾弥生,登时吓得呆了,竟不知道要逃!
秦倦却是有备,他早知如音遇险,必有人会救,如今真正危险的,是他这个今日不知为何恍恍惚惚的大哥!
一时之间无计可施,也没有时间容他算计,当下用力一扯秦遥,自己向前扑去,翻滚于地,用自己的身体来挡住秦遥的顺滑之势。
那都是一念之间的事,秦遥向后跌倒,慈眉师太晚了一步,正好一把接住;但秦遥却在那一时之间清醒过来,他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但一切都来不及了,一年前的那一场噩梦像附骨之蛆一般重现,也许惟一有所不同的是他还来得及惊叫一声:“二弟!”
秦倦翻滚的身子自是不会在绝崖边自动停下来的,也许他也根本不知道自己已滚到了崖边,那时——秦遥遇险,秦倦舍身相救,快得令人不及转念,还没有人想清楚究竟是什么一回事,只见秦倦的身影在崖边一闪,登时消失,同时如影随行,有一个人影随着他跳了下去——那人影本是要救他的,但无力回天,只听“哧”
的一声,半片被撕落的衣袖随风而起,飘得半天来高。
秦遥惨白着脸,慢慢向秦筝刚才站的那个位置看去,果然——芳踪杳然,她早已不在了。
耳边自是有人惊呼,众人纷纷四散掠开,力图能挽回什么。
如音和静念掠了回来,如音似要下到崖底去寻找,静念又不知在念叨什么。
但——这一切都和他没有关系了,他哭不出来,突然明白为什么当年秦筝以为秦倦落崖身死时她会笑?
因为哀到痛极,哀到心死,哪里还会有眼泪?
从眼里看出来,哪一件事不是可笑的?
他们死了,这世界于我还有什么意义?看着众人忙忙碌碌,只觉得好笑,很好笑!
一件物事飘落下来,他顺手接住。
那是半片衣袖,依稀是秦倦的道袍,衣袖之上一口咯血分外鲜明,如今已微微变了颜色。
秦遥呆呆地看着,突然想到一些他从来未曾想过的事。
“就因为你的牺牲,所以我这一辈子都要为你而活!”
那是秦倦说的吧?当时他听着,只觉得委屈。
“你只会用你的最可怜把我绑在你身边!
——你不是最可怜的人,你是最自私的人!”
那是秦筝说的,但后来,她却向自己道了歉。
他从来不觉得自己有错,毕竟,这十年来,牺牲得最多的还是他;但他几乎忘记了,当年之所以能下这么大的决心,是因为他希望秦倦能够幸福——曾几何时,这种牺牲成了自己恃之妄为的本钱,他利用了这种资历,去伤害自己所爱的人?他明明知道,他和她是相爱的,为什么自己会依仗着自己所受的伤害,去强占本不属于自己的爱?当秦倦回家之初,还可以说他不知道秦筝的心事,他可以去争;但在那之后,他怎能还自欺欺人,说自己不是有心的——这本是一场不公平的争夺啊!
因为他知道,只要自己说要,秦倦无论什么都会让给自己;只要他说要,秦筝无论如何都不会让他伤心。
难道,就因为这样,自己就能要得心安理得?就能因此而幸福?那是筑在他和她的痛苦上的幸福,难道自己就能享有得心平气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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