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第四章
这一天,苗煌丞早早地关了医馆,锁上门对镜梳妆。
凌珑玲在她闺房窗前经过,好奇地探头多望两眼,便见对方含羞答答地扭着小手绢细声细气地问:“敝人这番装扮如何?”
凌珑玲立时手按长剑,警惕地盯着她问:“你是何人,怎会在庸医的房间里?”
“不会吧?”
苗煌丞伸手捏捏自己的脸皮,又举起鸾镜左瞧右看一番,禁不住喃喃自语,“敝人只是略施脂粉,没想到就惊为天人了。”
凌珑玲听出是熟悉的声音,定睛细看,略略吃惊。
“你是……庸医?”
“喂喂!”
苗煌丞不悦地瞪眼。
“嗯……这样比较好看。”
凌珑玲挑了挑眉,捏着下巴细细品评,“那条包头发用的烂方巾早该扔了。”
“没扔,洗了晒在院子里……”
眼角瞄到偏院一隅,飞花飞絮飞蝶,晓晴晓风晓云,远山眉黛,斜阳草树,绿荫烟烟小路,枝头飘飘破布。
即使再迟钝,也该从那块被苗大夫换下来的头巾里窥出一丝异样的端倪。
更何况,凌珑玲何等的冰雪聪明。
“哦——”
那一声拖得长长的单音,无端地让苗煌丞口干舌燥,心跳加速,脸红耳热。
“敝敝敝人只是应故友之邀到到到外边赏月饮酒。”
“那么不打扰你继续梳妆,今晚请尽兴。”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无论是哪门子的故友,挑这么个时辰相聚,酒逢知己千杯少,酒后容易吐真情,总是有着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千丝万缕万缕千丝的因由,教人忍不住无端猜疑,想入非非。
凌珑玲素来自我,本不会留心他人,但最近乘着东风熏染百花之势,春雨润泽万物之机,悄悄然成长成熟成才,不单是日日风雨无阻地到林子里勤练武功,一朝杏花雨,朝朝杏花雨,只为舟槿轻轻柔柔软软绵绵的一句“啊,有进步了呢。”
而不胜窃喜,更时时留心,无微不至,吹风的时候关窗,下雨的时候关窗,和舟槿两人独处的时候关窗,将一切纷扰尽数阻隔在外。
因得这平日里的点滴累积,使得本来心无旁骛只专注于武学的青涩少女顺理成章地蜕变为善解人意的感性女子,虽不至于悲春伤秋,感怀风月,但见到别人遮遮掩掩却仍遮掩不住一颗春(咳咳)心荡漾,亦会知情识趣地不去戳破,只心照不宣地淡淡一笑。
苗煌丞被她那一笑笑得坐立不安,做贼心虚,惊慌之下一阵语无伦次:“上元节街上人多,又不是只得我和她两个。”
“啊……今日已经是十五了?”
凌珑玲不曾计算过时日变迁,在这里生活安稳,作息规律,只是在见到那人婉约清浅的笑容时,才深感时光竟也有长短,此一刹,此一刻,即便能拉扯成地久天长的永恒也不觉长,重复着朝朝暮暮的年岁也嫌短。
谁知少女心,少女情怀总是诗。
苗煌丞只顾着掩饰自个儿的心思,倒没去在意凌珑玲微微出神的表情。
“前几天小舟才嚷着要在上元夜放孔明灯,今儿个大清早的跑来问我城隍庙后面的小山坡上有没有竹林,怕是要做花灯呢,连午饭时候也不见人影。”
凌珑玲和岳旻早饭过后便开始接受金针刺穴的治疗,往往需要打坐调息大半天,而舟槿因为多处要穴被封,苗煌丞不敢随便对她施行此术,唯有先作一番药膳调理,因而午饭并不同桌。
“苗大夫,风大,头发被吹乱了。”
“啊?”
第一次听闻凌珑玲如此客气的称谓,苗煌丞只感到受宠若惊。
“我帮你把窗户关上。”
“不必客气……”
凌珑玲不由分说地放下卷帘,又利落地掩上窗门,然后转身朝正好走到面前的岳旻笑笑,指了指天色,奇怪地道:“这个时辰你不是应该陪着小舟到街市买菜吗,怎的还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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