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渐渐上来了,露滴台阶,月照窗台,她和一枝斜生过来的白兰花静静相伴着。
屋里李延琮的声音渐渐底下去了。
想必他又抗过了这一轮的煎熬。
婉婉舒出一口气,动了动酸麻的腿,提起裙子要悄步离开,才下台阶,忽然见身后有小厮叫住了她。
“姑娘,将军说请您进去。”
他知道她在外面!
她愣了一愣,回头看向窗子,看到月下青白的玉兰花,在窗纱上打着绰绰的影子。
高深的堂屋里架着南京拔步床,众人原本团团围住,见了婉婉进来,不动神色地分开一条空隙。
织金帐子底下他仰在榻上,一只手臂搭在床沿,远比记忆中的消瘦,濡湿的小衣粘在皮肤上,顺着手腕滴下来的,除了汗还有血。
她这才发觉他手里握着一条草绳,上面血迹淋淋,粗糙的草刺扎在肉里。
也许是他曾想咬住它来抵抗疼痛,而又握着它砸向了床板。
李延琮本来是仰着脸,听脚步声渐近,方转过了脸来。
乌浓的头发散着,大概很久都没有拆发髻,打着卷堆在枕上。
疼痛的狂浪才歇,他潮红的脸上两痕滟滟的眼,似睁非睁,眼光粼粼得像泪,妖丽到了极点,反显出一股子脆弱。
他这样病弱的姿态,她见过。
但那时他是穷途末路的凶狠防备,不像现在,见了她,竟还弯了弯唇角。
“徐令婉。”
他低低叫她的名字。
她皱了皱眉,远远站住了,不肯再上前。
一缕风从卷帘绕进来,拂过她的袖角。
她一直都在,他知道。
方才她的背影打在窗纱上,他死死活活了几次,醒来的第一眼便是去寻那单薄的影子。
他看见,便想到了去年的秋天,在睢阳,山上,她低头检查他的伤处,灯影打在墙上,寂寂的刹那。
“……将军有事?”
她声音警惕。
“唔。”
尽管仍含着讽刺的浅笑,他实在太疲惫了,甚至失去了自卫与假装的力气。
从前阴晴不定的古怪脾气,惹人噎气的尖酸,在这一刻,都没有了,他只是静静望着她,看到她在看自己手上的伤痕,便自嘲似的告诉她,
“很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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