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三婶却奋勇地扑了过去,那架势真的是把我吓了一跳,我从没见过三婶在大庭广众之下有这种反应,脸都红了,上去就要揪人家小男孩的衣领,硬是被西决从中间挡开了。
我见状赶紧按响了喇叭,南音拽着三婶的胳膊,把她往车的方向带。
最近不知道为什么,一向温婉的三婶变成了一只母老虎‐‐在医院里的时候,总是为了很小的事情和三叔、南音甚军是小叔发飙,比如汤的温度不够,比如三叔没按照她的要求马上睡觉而是在看报纸……就连西决都不能幸免,有一次因为手机关了没接到她的电话而挨了一顿暴风骤雨。
南音有一次困惑地对我说:&ldo;妈妈是不是到更年期了?&rdo;可奇怪的是,她从没有这样对我,和我说话还是一如既往地柔声细气,可能是因为她从心里没有把我看成是和西决、南音一样的孩子吧,想到这里我暗暗地叹了口气。
大家上车的时候,三婶脸上的怒气还是没有消退,三叔神色尴尬地笑道:&ldo;你看你,你至于吗,人家也不过是个十二三岁的孩子,吓着人家……&rdo;三婶大声地说:&ldo;小孩子就不应该骑着自行车满大街乱跑,出了事算谁的?也不知道是什么父母,对自己家孩子不负责任,连点儿社会公德都没有!&rdo;&ldo;这不是没出什么事吗?&rdo;三叔继续赔笑,&ldo;你看南音好好的,别那么大惊小怪的。
&rdo;&ldo;你脑子有问题啊!&rdo;三婶的音量猛然提升了好几个八度,我清楚地看见身边的西决正在扣安全带的手被震得颤了一下,&ldo;我是担心南音么?你自己心里有没有点儿数啊?人家谁都像你一样肚子上有个还没拆线的伤口么?谁都像你一样有个打开过再关上的胃么?还硬要往那个自行车上凑,你还有那个本事吗?撞到了怎么办?伤口又裂开了怎么办?你真以为这只是你自己一个人的事儿啊!我求你了,你长点儿脑子行不行?&rdo;一阵短暂的沉寂中,南音困惑地接了话,&ldo;妈妈,你不讲道理。
&rdo;可是那寂静还在持续着,三婶似乎没有要把苗头转向南音的意思,我诧异地转过头去看后座,发现三婶在发呆,紧跟着,转过身来抱紧了三叔的胳膊,把脸死死地贴在他肩膀上,压抑的呜咽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出来,三婶低声地、用力地说:&ldo;你把我吓死了,你知道么,你把我吓死了。
&rdo;南音齿龈地咬了咬大拇指,然后果断地把脸转到车窗外面,视线和我掩上了以后,我们悄悄地相视窃笑。
三叔神色更加尴尬地低下了头,轻轻拍着三婶的手背,悄声说:&ldo;你这是干什么?别吓着孩子们。
&rdo;&ldo;三叔,&rdo;看着西决一直在前座默不做声,打圆场的人非得是我了,&ldo;你说你这次化险为夷,是不是该破点儿财请我们大家吃饭啊,等你伤口拆了线好不好?&rdo;我笑道。
&ldo;好,当然,应该的。
&rdo;三叔几乎是感激地看了我一眼,随即对南音说,&ldo;到时候你把苏远智也叫来。
&rdo;三婶抬起了头,抹了一把眼泪,果断地说:&ldo;不准叫他。
看见他我就心烦。
&rdo;&ldo;好,&rdo;三叔夸张地说,&ldo;不叫他,不叫。
&rdo;一边说,一边暗暗地给南音递眼色。
我转过头去,为了避免碰触到三叔的眼睛。
我遵守了诺言,在几天前告诉了他我那个时候不去念大学的原因。
三叔愣了半晌,脸上露出艰难忍受什么的表情,当时我后悔了,我想万一伤口上新缝的线裂开了可怎么办才好,正在这个时候三叔伸出手,对着我的脑袋重重地一拍,&ldo;三叔,你慢着点儿。
&rdo;我笑道。
他又从另一个侧面给了我的脑袋一下,&ldo;不怪你,东霓,要怪就得怪你的爸妈……&rdo;言语间,他脸上浮起一种悠远的哀伤,像是在尽力眺望着什么人渐行渐远的背影。
从上车,到现在,西决没说过一句话。
他最近就是这么沉默寡言。
有一天三婶跟我说,她觉得西决脸上的某些表情越来越酷似我死去的二叔。
我嘴里答应着,心里暗暗地笑。
江薏下周就要起程,这就是西决变得如此安静的原因。
和他独处的时候,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所以只能陪着他沉默。
我从墨镜下面偷眼看看他,他专注地望着挂在前反镜上的中国结,不知在想什么。
&ldo;喂。
&rdo;我悄声道,&ldo;过几天江薏要走,你去不去送?&rdo;‐‐想来想去,也只有这个问题看来普通,其实有陷阱。
果然,话一出口,后座上那三个人顿时安静了。
&ldo;去送。
&rdo;他没有表情,&ldo;为什么不去?&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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