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也有生命,随时光流逝淡去老化,但杨廷榕心里的寄姐永远停留在十五岁,她弹罢李斯特的“钟”
,回首对大家一笑。
那次也算寄姐的及笄仪,过后杨廷薇念叨足足半年,要求将来父亲给自己办同样的餐会。
其实那时世道已经不对,但每个人都强颜欢笑,既然留下,后悔也没用,还不如努力寻找生活的乐趣。
秦伊恬现在住在小弄堂里,钱贵芳抬头,看到被两边楼房夹出来的一条天空。
在天与地之间,有晾在竹竿上的衣服,还有对她们投以好奇的目光的邻居。
有个大喉咙叫道,“梅宝,你家乡下亲眷来了-”
钱贵芳跟在杨廷榕和蒋国欢后面,钻进一个小门洞。
她眼睛眨了几眨,才习惯楼底的黑暗。
木楼梯响了又响,最终脚步声停在二楼,“上来。”
楼梯比较窄,向上转了好几个圈才到一扇小门外,旁边是灶间,两个中年女人在烧泡饭,回头打量她们几眼,“梅宝,你乡下阿姐总算来收掉那些垃圾了。”
杨廷榕的弟弟秦梅宝嗯了声,用挂在脖子上的钥匙开小门,门后入眼即是只马桶,然后右边是条更窄更陡的木楼梯。
少年当先爬上去,钱贵芳愁眉苦脸走在最后,生怕自己的份量压垮这条吱嘎作响的楼梯。
楼梯尽头是一里一外两间,外间有张小餐桌,两张凳,还有张小床。
秦梅宝理也不理她们,自顾自从床头柜里掏东西。
杨廷榕招呼两个朋友坐下,自己坐在小床边上。
她屁股还没挨着床边,秦梅宝蹭地转过头,“不许坐我床上,脏不脏啊?”
杨廷榕愣了片刻,脖子都热了。
钱贵芳腾地站起来,被蒋国欢拉了一把。
蒋国欢起身,和钱贵芳挤在一张凳上,“榕榕你坐。”
杨廷榕坐了下来。
蒋国欢笑眯眯地问,“梅宝,不认得我了?蒋家阿姐,你小时候抱过你,你还在我身上撒了泡尿。”
秦梅宝没吭声,过了阵子把几只布袋放在餐桌上,“姆妈昨晚去厂里开会没回来,这些是她关照给你的,这包是萨其玛,那包是万年青饼干,还有件毛衣是她打的。”
他嘟着嘴一口气说完,“垃圾堆了好几天,都发臭了,快点拿上东西走吧。”
三人担着垃圾往外走,钱贵芳感觉到上空又有盯着她们的目光。
她猛地抬头,和对方那个中年妇女对看近半分钟,后者丢了句,“神经病。”
人却缩回去,嘭地关上窗。
钱贵芳呼出口气,“国欢你干吗拦我,我本来想好好教训他,哪有做弟弟的嫌弃阿姐的道理?”
蒋国欢说,“他小屁孩懂什么,不看僧面看佛面,我看在榕榕面上不和他计较。”
杨廷榕感激地看了蒋国欢一眼,再怎么说,秦梅宝是自己同父同母的亲弟弟,要怪只能怪社会,硬生生把夫妻分成两种人,姐弟隔绝成路人。
她也不怪母亲,幸亏秦伊恬见机得早,带着小弟回了上海,还拿到个工人成分。
不然陪绑在一条船上,眼睁睁看着至亲骨肉沉下去,不比现在好。
她从包里掏出几颗大白兔,“来,甜甜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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