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听明白了,这家主人是怕万一买回的药不管用,白白浪费这三枚小银子。
主人家这会儿,是想从大夫嘴里得到一个准确的答复,以便能使他名正言顺地从他儿子手里,要回那三枚小银子。
想到这儿,大夫苦笑了一下,叹了口气,劝说道,“有用,没用,对病人都是个安慰。
眼下咱能做的,就是听天命,尽人事。
要是让病人带着怨恨走,到了那时,你和孩子,心里会安生吗?”
老海怪寻思了片刻,开口说,“那就先抓一服回来吧,先吃吃看,要是管用,咱再多抓些回来,你说呢?大夫。”
大夫笑了笑,摇了摇头,说,“那就照你说的办吧。”
说完,转头对老大说,“待会儿,你到了药铺,跟抓药的人说一声就是了。”
老海怪见大夫了话,紧跟着就从大儿子手里,要回了两枚小银子。
半下晌,老大从会上抓药回来了,手里只提着一服药包。
老三接过药包,忙着让媳妇洗净药罐子,自己到门房里,用三块石头,支起一个炉灶。
待媳妇把药泡进药罐子里,便在炉灶下点着了火,开始熬药。
好歹夫妻一场,在一铺炕上睡了二十多年,二人又一块儿留下四个儿女。
如今眼见妻子就要撒手归去,老海怪心里空落落的,也有一些伤心。
不忍心坐在炕上,看妻子那副难受样儿,见老三在门房里熬药,便也走了进去。
天在下雨,空气潮湿,劈柴也不爱着,老三蹲在地上,不时向灶下吹火,柴湿烟旺,一会儿功夫,两眼就让烟熏出泪来。
老大知道母亲得了不治之症,也伤心得厉害,见老三眼泪流下,止不住跟着流泪。
兄弟二人只是流泪,也没理会父亲进来。
老海怪进来,见两个儿子正哭得伤心,便觉得儿子们不像个爷儿们,主丧。
生气地训斥道,“看倷俩儿这熊样,哭什么呀?倷妈还没死呢!”
不料话刚出口,不知怎么,自己的眼泪,也流了下来。
今天天气不好,二瘸子早早收了买卖。
刚回到家里,就闻到一股汤药味儿,明知家里人在给母亲熬药,心里还是禁不住一阵惊乱。
卸下毛驴,把车上的东西搬进库房。
见门房里正往外往冒烟,父亲和大哥、老三都在门房里,便知汤药味儿,是从门房里传出来的,心里预感到情况很严重,径直走了进去。
看见父亲和兄弟们眼睛里,都在流泪,情知大事不好,还是问了一句,“爹,俺妈怎么样啦?”
老海怪见老二来问,泪眼汪汪地看了二瘸子一眼,摇头叹息道,“今儿个上午,我让倷哥到会上,去请大夫来。
大夫来了,给倷妈号了脉,说倷妈……”
一语未了,老海怪先自哭了起来。
二瘸子不待父亲说完,就明白了一切,也咧着大嘴,哭了起来。
爷儿四个,在门房里,真个儿流泪眼对流泪眼,断肠人望断肠人。
哭了一会儿,停歇下来,二瘸子抽泣着问父亲,“爹,那大夫再没说别的?”
“说了,”
老海怪哽咽着说道,“大夫临走时,在院子里嘱咐爹,赶快去给倷妈准备后事,让爹先给倷妈置办一口寿材,说是这样冲一冲,兴许倷妈就能好起来呢。”
“那咱得赶快去办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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