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规矩,月贞是未亡人,得比旁人更伤心才是。
她暗把众人睃一眼,一马当先窜到最前头的和尚堆里,跪在坑前拿拳头直锤地,“我的夫呀!
你怎么就撇下我去了!
我无依无靠,连个孩儿也没有,你也忍心!”
她这一声仿佛江上的号子,招得一众下人合声痛哭,里头仍数她的哭声最为凄厉,“不如你也带了我去,我们虽不能同生,但求个同死,在阴司里做对恩爱夫妻才好呀!”
真真是太阳底下说鬼事,无稽之谈。
月贞自己听见自己的声音也觉得好笑。
嗡嗡的哭声如浪潮,推着她朝前汹涌,停不下来。
一连哭了这些日子,大家都有些力疲,渐渐的,哭声弱下去,趁势把月贞褒扬一番,“贞大奶奶待大爷这一片痴心,真是难得。”
“还是琴太太会挑媳妇。
这样的人家还图她什么?就图她这份情。”
“可怜大爷,这样的媳妇却不能长久。”
话说到此节,又该哭起来应势。
一堆人将月贞望着,只等着她再起一声鼓励。
然而月贞早已词竭,无话可喊了。
她灵机一动,便把两膝端直,旋即身子一歪,朝黄土里栽下去。
“唷!
贞大奶奶怎的了?”
“像是昏过去了!”
人堆里惊起呼声,琴太太在后头瞧见,也不知真假,顾不得哭了,忙朝下人喊起来:“都站着做什么,还不快把贞大奶奶搀起来!”
一时间有些乱起来,珠嫂子并两个婆子应声上去,左右搀起月贞,连声唤她唤不醒,扭头回,“贞大奶奶悲痛太过,昏过去了!”
琴太太跺跺脚,“先送贞大奶奶回家去,请个大夫瞧瞧!”
月贞素日里看着瘦瘦的,这会骨头软作一滩,两个婆子搀得吃力。
了疾恰在边上,便将法器交给底下的和尚,打横将月贞抱起来往马车上去。
正和了霜太太疼儿子的心,虽未至正午,日头也毒,她哪里舍得了疾在这大毒日底下站个把时辰。
便趁势上前嘱咐,“正好,都出来了,家里也没个做主的人。
你带着你嫂子回去,先给她请个大夫瞧瞧。
你不要走开,守着她,晓不晓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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